不同於京城大氣的繁華，杭州別有一番悠長而特別的味道。
    那風從不是硬的，一遇到水就帶起細細密密的漣漪。那山水是秀氣的，籠著層褪了色的輕紗，處處都是白牆青瓦，從沒有氣派的皇家建築。遠望那墨綠色的山與波瀾不驚的水麵，隻有那用慣了淡墨雅情的畫家才能略略描得一二的。卻是很熱鬧呢，連那熱鬧也是秀氣的，小販們的挑挑揀揀，歌女舞著她們寬柔的水袖，聲音都是輕柔的，連那湖水都不曾驚動。西湖邊的山就像流連在鏡前不肯離去的女子，倩影搖搖地快散去似的，湖中調皮的魚兒偏偏調皮地啄一下她們的衣裳，漣漪便一層層的蕩漾開去，又重新聚攏了來。
    漫漫的歌舞，遠離紛揚的塵土，善變的喧囂。
    美麗如同絲織。
    被這樣的風景環繞，甚至覺得這裏才是我的家鄉。
    與我是如此契合。
    此刻坐在酒家裏，執一杯清茶，嚐幾個小菜，好是愜意。
    武林大會還沒有結束，來來往往的人群中有很多是帶著刀劍，有的一看就是狠厲的角色。
    突然有一群人吵嚷著來到酒家，把劍往桌子上一拍，大聲叫著小二。然後互相哄鬧著坐下，濃烈刺激的酒味飄出來。
    微微皺了皺眉。
    這時候進來一個少年，看到這群人愣了一下，但還是走了進來。
    細細地打量他，身形顯得過於柔弱了，臉龐卻是好看的，帶著些許的讓人愛憐的氣質。
    經過那群人的時候看上去有些緊張，咬了咬有些蒼白的嘴唇。
    “喲，這小子真漂亮。”
    人群中有一個飲酒的男子突然笑道，口氣讓人厭惡。
    少年微微一怔，沒有看他們，依然向前走。卻被幾個人一起拉住，跌到他們的手臂間。拉扯間少年的臉色越發蒼白，努力地掙紮卻無能為力。
    飲了一口茶，我伸手夾起一個小籠包。
    “給大爺們倒酒吧……來，別怕嘛……”
    咬了一口，薄薄的皮破裂後有滾燙濃鬱的湯汁溢到口中，很香。
    “你這小子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抬頭看去，看到少年依然站在那裏，低著頭。
    “你再敢躲我們打斷你的腿！過來！”
    少年沒有動。一個男人扔掉一杯酒，伸手去拉扯。
    手指一動，小籠包從筷間飛出，準確地砸到男人的頭上。男人愣住了，猛地站起來四處找尋。
    “是誰！敢惹本大爺！”
    低頭又夾起一個小籠包，咬破了皮，吸取裏麵的湯汁。然後執起茶飲了一口，往碟子裏又倒了一點醋。
    “有種就站出來！背地裏搞小動作算什麼！”
    小籠包蘸了醋，放進嘴裏的時候有一點點的酸。
    幫著男人四處尋找的一群人裏突然有人的目光頓了頓，輕聲說。
    “誒，你看那邊的小子，比這個還漂亮。”
    立刻有許多目光聚集過來，帶著讓人厭惡的光。
    “果然呢……真是好貨色。”
    有腳步聲往這裏過來，我夾起一筷的糯米飯，有花香飄出。
    幾個人站在我身邊，把我的桌子圍了起來。
    沒有抬頭，挑起豆沙放進嘴裏。
    “我說，剛才有個小籠包打中了本大爺，是不是你？”
    我抬頭，卻沒有看說話的人，而是看那個依然被拉住的少年。
    “是又怎樣？”
    執起杯喝了一口茶。
    幾個人看上去萬分驚訝，原本隻是想看我驚慌失措連連否認的樣子，卻沒有想到我的承認。竟然愣在那裏。
    歎了一口氣。
    “以後做這種事情，最好不要那麼光明正大。會壞了別人胃口的。”
    一邊站起來，從他們中間走過。
    “你！站住，臭小子……以為你長得漂亮我們就舍不得傷你嗎？”
    把少年從沾了酒漬和菜油的手中拉出，幾個人已經逼到麵前。
    抬起折扇擋了幾招。伸手抓過一壇酒。
    麵前的人被從頭淋到腳，狼狽不堪，一時睜不開眼。
    拉起少年的手，運起輕功躍下酒樓，把他推到隱秘的門邊，直到幾個追下來的人紛紛走過。
    看了少年一眼，沒說什麼轉身。
    卻被拉住手腕。
    “怎麼了？”回頭認真地望著他，一邊皺了皺眉，把他衣服上的褶皺抹平，“忘了這件事吧。”
    “謝謝你。”少年輕聲地說，蒼白的臉色有些緩和。
    “不謝。”對他莞爾一笑，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為什麼救我……對我那麼好？”少年突然落下淚來，向後退了幾步，依靠在牆角。
    愣了一下，我向他靠近幾步。看到他靠著牆角坐下，抱著膝蓋。
    “你怎麼了，你為什麼……”我伸手想拉他，卻被他拂開。
    “你……別碰我。”少年聲音裏有些哭泣的聲調。
    我的手停在半空，有些驚訝。
    “對，對不起……我……不值得你救。”少年輕聲地啜泣。
    我在他麵前俯身，皺了皺眉。
    少年沒有回答，把臉埋在手臂間。
    “別這樣……你……”有些不知所措，小心地扶住他的肩膀。
    他低頭伏在我懷裏哭泣。
    皺了皺眉，突然想起另一個少年，曾經在我懷裏哭得讓人心碎。
    輕輕地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