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街道太過於繁華，即使是緊緊拉著哥哥與裳兒的手，依然是走散了。抬起頭微笑，其實也不能說，不是一念之間放手。
    幸好也不是不認識路。隻是因為賜婚的影響在相府實在悶得久了，借此機會也該多玩一會兒。
    遠遠地聽到繁華的歌舞之聲，便走近了去看。
    一個歌女嫋嫋婷婷立於台上，紅牙拍板和著婉轉的歌喉緩緩流出，身段極其婀娜，笑容也恰倒好處。
    落在紅塵中的女子啊，早已習慣這樣喧嘩的叫好之聲，以及這種令人厭惡的目光。能夠不透露一絲心底的疲憊和無奈。
    好大的排場，竟然把賞春樓最有名的藝妓請到了這裏。
    細細看去，果然是一群官宦子弟，帶著不可一世的囂張氣焰。
    剛要轉身的時候，被兩個與眾不同的少年引住目光——眉眼都是好看的，隱隱有些相似，隻是一個多了些文雅，一個多了些俊朗。彼此間有些不自然。不禁有些好奇，正要認真打量。卻被幾首歪詩打消了興致。
    原來歌聲已經停止，歌女正訕訕地笑著站在台上，聽那些富貴公子們作些不通的歪詩誇讚她的美貌。那些紈絝子弟們還毫不知覺，互相誇耀。
    隻有那個文雅的少年安靜地被簇擁在中間，對投過來的諂媚目光無動於衷，隻是看向身邊沉默的俊朗少年。
    頑心頓起，隨口吟來。
    “東池宴，繡羅裙。繁紅亂處，留雲借月，美人何故斂秀眉？”
    突然地安靜下來，感覺到無數驚訝的目光。倚靠在柳樹的影下，原本就是很好聽的幹淨聲音，細細吟來又添些風韻。
    “好風如水，清景無限。殷勤花下同攜手，惆悵難留佳人笑。”
    歌女失了訓練有素的微笑，目光裏帶了些愛慕。而轉過來的少年，神情中有幾分欣賞愛惜。
    盡管在樹陰下依然感覺到不安。
    糟了，被發現的話，可是一定會被爹爹責罵的，說不定這個月都出不來了呢。果然亂出風頭會遭報應的啊。
    席上文雅的少年執酒站起。
    “公子請留步。”
    聲音是極好聽的，似是春天淡雅的花香飄散開來。
    抱歉了，心裏輕念一聲，沒有停下腳步，遠離了那片歌舞之聲。
    卻究竟是走得累了，靠著一處牆壁在陰影中坐下。倒不是出於好奇而翻進了牆來，實在是不想那麼快被哥哥他們找到。
    天色已經很暗了，爹爹應該在處理文件，恐怕根本沒有發現兒女不在府內。一時間也辨認不清是闖進了哪家的院子。
    院內的擺設倒是極其精致的，花花草草都被細心打理，而亭子裏的鋪陳，一看也知道是富貴人家，恐怕是哪個官員的府宅。
    就這樣靠了也不知道多久。
    安靜中容易想到很多，比如那個風塵女子的熟練笑容，比如宰相夫人驕傲和生硬的語言，比如墨裳單薄讓人心疼的樣子，比如爹爹的沉默和目光裏的愛憐，比如哥哥垂眸的傷感。竟也有些恍惚了，一時間難以接受的那場賜婚橫在心間。
    這時候突然有談話的聲音由遠及近。
    心中一驚，屏息傾聽。
    一個聲音是年輕清亮的，帶著些怨恨和不甘。另一個聲音卻並不陌生，溫和的，隻是有些遮掩不住的無力。
    不知是出於好奇還是別的什麼，伸手仔細地撩開葉片。
    原來是剛才的兩個少年。
    “熠兒。”
    聽到那文雅的少年輕聲喚，聲音溫柔到讓人心碎。
    禁不住透露了刹那的氣息。
    “不要說了！”被喚的少年一伸手狠狠地拉了一把柳絛，頓時紛紛揚揚了一地的殘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