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浪淘篇 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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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安……”他小聲念著我的名字,突然對我燦然一笑:“咱們的名字裏都有子字,你叫子安,我叫子裕,真是有緣份呢。”
“恩。”我看著他好看的臉,有些呆了,隻知道傻傻的點頭。
離開樹林前,我隨便樹林的地上抓了把泥土,抹在臉上。
回到相府,不敢走大門,我依舊去鑽那個狗洞。
剛鑽過去,一把鐵鍬就飛到我腦袋前,我一抬頭,發現老頭子領著一圈仆從就站在我麵前。
“咦,老頭子你在啊。姬伯,你也在啊?”我打著哈哈,看著狗洞前的一圈人。老頭子背著手,沉著臉看著我,我嘿嘿笑說:“我這就回去讀書。”
“你這個逆子,又偷跑到哪去裏去了?”老頭子看著我身上穿的仆從的衣服,氣得一處打不過來。
“我,我就是無聊,出去隨便逛逛……”我低下頭,聲音也小了。
“你又忘了我對你說的話嗎?”
老頭子整日隻逼我讀書寫字,嚴令我不得出門,就算家中來客也隻推我體弱不方便見到。我又不是黃花大閨女,整日被關在家中,怎麼可能受得了?於是我將一腔抑鬱之情宣泄於紙筆之上,舞文弄墨,當然是給自己看,沒想有的竟傳了出去,莫名其妙的博了些才名。我自是沒有當真,畢竟我是堂堂宰相家的公子,總不能籍籍無名吧?
“我又不是待字閨中,為何不能出去?”
“你,這個逆子,你想逼死我麼?”
“沒,沒有。”老頭子是真的發火了,我有些害怕。老頭子說我剛出生時一個得道高人說我命淺,劫數難逃,除非避開世人,否則必引來大禍,活不過成年。這話我是沒相信,可老頭子一直當了真,三令五申不許我出府,也隻有府中的人見得我的樣子。
“你說,你出去有人看見你的樣子了嗎?”
“沒有。”有我也不敢說。
老頭子打量了一下灰頭土臉的我,道:“家法。”然後一甩衣袖,走了。
父母呼,應勿緩,父母命,行勿懶,父母教,須敬聽,父母責,須順承,冬則溫,夏則清,晨則省,昏則定,出必告,返必麵……
老頭子的家法就是把《子弟規》和三禮各抄三遍,迂腐!
我揉揉酸痛不已的手腕,再看看一旁負責監視我的姬伯,討好道:“姬伯,我尿急,想出恭。”
姬伯道:“小少爺不是才去過?”
“我好像吃壞肚子了。”
“那老仆去請醫來給小少爺診一下。”
“不,不用了,我的肚子又不痛了,真是奇怪,哈哈。”
咬咬牙!我抄!
天氣正好,我再次成功潛出相府。
“子安!”
嚇,誰在叫我?
剛溜到離家不遠的一條街上就有人叫我,嚇得我一哆嗦,我的字除了老頭子和姬伯外鮮有人知,但老頭子也極少這樣叫我,而姬伯則叫我小少爺。自上次鑽洞以後老頭子加強了對我的看管,今天老頭子突然被宮中急召宣了去,我才終於尋了個機會溜了出來。
一個人拍了下我的肩膀,回頭,劉裕之正笑盈盈順著光站在身後,清眸閑華,占盡風流。我也回頭朝他笑笑,被他一把拉了疾步而行。不一會就來到沽羅江邊。
和他麵對麵站著,看著他俊美的容顏,沒來由的心一跳,覺得有很多話要說,又不知道說什麼好。
“子安,怎麼不見你到我,宣王府去找我?”好像他也有些不好意思。我不是不想去找你,我是根本就出不來,老頭子看我看得那麼緊。一時間我也無從解釋。
“對了,你怎麼認出我來的?”想起自己滿臉的泥土,這樣他也能認出來?
他衝著我笑,突然伸出麽指在我臉上輕輕擦拭起來,他的臉近在咫尺,呼吸甚至微微噴薄道我臉上,我不由得一呆。
他又用袖子在我臉上擦了擦,我忙阻止他,說:“不要把你的衣服弄髒了。”
他笑,看著我的臉道:“你怎麼整日把自己的臉弄得跟花貓似的。”
我不由得臉紅,說:“我也不是故意的,隻是不想叫人認出來而已。”
“為什麼?”他手上的動作一滯。
“……我們幹這行的,被人記住了長什麼樣子,下次還不被抓住?”我隻好這樣說,總不能說老頭子聽了算命的話不讓我見人吧?
“對,對了,你還沒說你怎麼認出我的呢。”
他也一怔:“我在那條街上閑晃,突然就看見你了,雖然隻是背影,但我感覺肯定是你,就喊了一聲。”
“噢,嗬嗬。”我不知道說什麼,心跳又在加速了。
“你長得真好看。”他突然說,眼神有些迷離,
我臉迅速燒起來,我知道我長得很好看,不知道是不是遺傳娘。若不是因為這張臉的絕麗,老頭子也不會聽姓那個不知道從哪來的得到高人的話,說我短命。
“對,對了,那天你怎麼會在宰相府啊?”和他並肩坐在江邊,我混亂中扯出一個話題,其實我明明知道那天他一定是去作客的,而且我還知道宣王和老頭子的關係並不見得好,因為宣王與老頭子在朝廷上的死對頭黃太師交好,那日去府中,應該是出於禮節性的拜訪,而且那日後來老頭子還發了很大的火,除了我偷偷溜出府外,顯然是因為這位仁兄的原因。
“隨主人去拜訪一下姬相而已。”他說,“你的膽子夠大的,居然敢在宰相府偷東西,還在人家後院牆上挖洞。”
“啊,剛開始我並不知道那是宰相府,後來被你逮住了,才知道的。”我裝傻道。
“你做事真不叫人放心。”他笑,伸手揉了揉我的腦袋。
“你跟我回我,回宣王府怎麼樣?我會照顧你的,你不用再做小,”他顯然是想說做小偷,又顧及到我聽了會不好受,改口道:“做這麼危險的事。”
說完他緊張的看著我,眼裏似乎有些期待。
“不了。”他眼裏的期待一下變成了深深的失望,我心裏突然有些難受,我不想看到他失望的表情。可是我總不能告訴他,我其實不是混跡於街上的小偷,而是宰相家的公子吧?
老頭子要是知道我偷偷跑出府,還和他的死對頭的同夥交好……
還是不要想了,如果老頭子知道的話我直接跳江就好。
風輕輕的吹過岸邊。
劉裕之一雙杏睛總是有意無意的看我。
我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站起來,在地上撿起一塊石頭,往平靜的江麵丟去,石頭在水麵連跳三下,才往水裏沉去。
劉裕之看得眼神一下定住了,吃驚得說不出話來。我又撿了一塊石頭丟到水麵,這一次石頭在水麵上連跳了五,六下,我抱起雙臂得意笑,然後看著他。
“我也能。”他被我激到了。
劉裕之看看周圍,然後走向不遠處的草地上抱起一塊大石頭。
……他,他不會是打算用這塊大石頭玩漂漂石吧?
劉裕之抱著石頭回到江邊,果然……我饅頭黑線的看著他把大石頭朝著水麵丟去-------石頭竟然在水麵彈了二十多下,他麵露得色的說:“看,我的石頭比你的彈得多。”
我目瞪口呆的看著他,最後無奈的說:“你不要用內力,我可不會武功的。”
“那我也能。”
他撿了塊石頭,照著我剛才的樣子丟到江麵,結果一扔過去石頭就沉底了,他再丟,還是一碰到水麵就沉底。
如此反複,石頭總是一碰水麵就直沉水底。
他泄氣的看著我。
我笑著從地上挑了塊扁平的石頭給他。
“試試這個。”
這次丟出去的石頭在水麵撲騰了兩下才落進水裏,他高興的看著我,說:“看,彈了兩下。”
我點點頭說:“剛才你選的石頭不對,要選這種扁平的,橫著丟出去。”說完我又將一塊石頭塞到他手裏,然後貼著他的背,手把手教他要用怎樣的力度和姿勢,感覺他的背微微發抖,我笑道:“不要緊張。”
我握著他的手一起將石頭丟了出去,石頭在江麵彈跳了五下。
放開他的手,我說:“看,就是這樣,你要掌握力度。”然後走到他身旁,“你再試試。”
他轉回頭,臉紅得像要滴血,呼吸也有些急促。
“你怎麼了?”我靠近他,伸手試試他額頭,有點燙,難道是天太熱中暑了?
他後退出幾步。
“子裕?”
我再次上前,用額頭貼住他的,果然很燙。
“你是不是中暑……”
他一把推開我,很用力,我猝不及防,猛的跌倒在地上。
“你走開。”他的表情就然發著狠!
“……子裕,”
他怎麼了?我手撐著地想要爬起來,腳脖子一陣疼痛,我嗤牙咧嘴的說:“我腳好像扭了。你快拉我起來。”
他聞言動了動,表情也緊張一下,過來向我伸出手。就在我以為他要拽我起來,把手交到他手裏的時候……
“啪”一聲脆響響徹江岸。
他看著我,我也看著他,他眼裏突然閃過一絲狠戾。
我有些害怕,上次他說要殺了我的時候也是這個表情。
可是我背後就是江麵,我無法後退。
我下意識的縮了縮身體。
……
他突然回過頭跑了,我抬起被他甩開的手看,手背上紅了一片,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心裏一酸,明明是我吃虧,怎麼他現在看起來還跟被我欺負了落荒而逃似的。
一瘸一拐的往回走,照例從那個院牆下被我重新挖出的洞裏往回鑽。剛一抬頭,一把鐵鍬又飛到我腦袋前,我一抬頭,發現老頭子領著一圈仆從就站在我麵前。
“咦,老頭子你在啊。姬伯,你也在啊?”
老頭子已經懶得和我廢話,沉著臉甩了一句家法,揮袖走了。
腳上的上後來還是被姬伯發現了,免不了又被老頭子猛批了一頓。照例抄《子弟規》,照例抄三紀,不同的是眼前總會出現那日在街上巧遇那人時燦燦的笑臉,扔石頭扔不過我時泄氣的表情,還有拍掉我手後落荒而逃的背影。
我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隻期盼他不要討厭我就好。一想到他有可能是討厭我了,心裏就跟有貓抓在撓似的難受,寫字也不由得歪歪扭扭,地龍爬似的,被老頭子訓得體無完膚。
我決定要找個機會去看看他,不管他是不是真的討厭我了,我想我應該向他問清楚。
這天晚上我再次扛上鐵鍬來到後院牆下挖好洞,溜了出去。
走到宣王府並沒有花太長的時間。
門前,我舉起手,卻遲遲沒有敲上去。
心思百轉,見到他,然後就問他,是不是討厭我。
如果他說不討厭,那麼那天的事他應該向我道歉,不,不用道歉了,我怎麼能表現得那麼小氣,我們還是朋友就好。
如果,他說討厭我呢?那該如何是好?
……我想我會受不了的。
算了,改日再來吧,今天還沒有準備好。再說時間長了,沒準他就忘了生我氣的事了。
門吱啦一聲開了。
我,我還沒有敲上去吧?看著門內的人,我佯樣衝他搖了搖手,幹巴巴的說:“子裕,我,我隻是路過。”
裏麵的人一愣,“嘭!”門又關上了,差點撞了我的鼻子。
我沮喪無比的回了相府,然後就病了,茶飯不思。這一病就是一個多月,全府上下急得都圍著我團團轉。老頭子更是,不僅沒有家法處置我,還就差在我麵前垂淚了。我知道他在顧忌那個所謂得道之人的話,說我成年前的大劫。
我躺在床上病懨懨的說:“老頭子,別難過了,我隻是有點不舒服而已。”
老頭子長長的歎了口氣,瞪了我一眼。
“逆子!”
我無語,看床簾。老頭子背著手在床前踱來踱去。
“為什麼不讓我出去?”
“你成年前有大劫。”
“我不信。”
“……”
“是不是我滿十六就可以出去滿街跑了?”
“……”
沒幾天後南方水災,老頭子被皇帝派出去賑災了,姬伯作為老頭子的得力助手,也一並去了。
得到這個消息,我躺在床上陰陰的笑,我為所欲為為霸一方的日子又來到了!這就是放虎歸山潛龍入海!可能是心情好,身體也好的快,老頭子走的第二天,我就又活蹦亂跳起來了。
老虎不在家,猴子充大王。
我穿上仆從的衣服,大搖大擺的從大門口要出去。
看門的仆從甲看了我一眼。我繼續走。
仆從甲又看了我一眼,臉色也變了:“小,小少爺!”
我點點頭,氣勢十足道:“我要出去。”
“老爺吩咐過,小少爺要在家靜養,不能出府的。”仆從甲衷心耿耿,可惜不是對我。
我瞪了他一眼。他畏縮了一下,還是繼續道:“老爺吩咐過,不可以讓小少爺……”
“我的頭好痛,你,你是來惹我生氣的嗎?我的病好像又加重了……”我惡狠狠呻吟道,然後又放柔聲音說:“我隻是想出府散散心,你看我也沒有違背老頭子的意思,”我指指用泥塗得髒兮兮的臉,“別人也不知道我是誰。”
仆從甲的表情很猶豫。
“我……我的頭又開始痛了……哎喲……”我抱頭,大聲呼痛。
仆從甲惶恐退下。
行至一條平日頗為熱鬧的街時,前麵的路被一大堆看熱鬧的人堵了。
“勞駕,勞駕……”我三擠兩擠,擠到前麵,愣了。
揉了揉眼,我沒看錯。
劉裕之正在欺負一個小孩。
那個小孩看身形不過7,8歲而已,眼紅紅的顯然哭過,一張臉花得哪是鼻子都看不見。一隻小手被劉裕之死死抓住,小孩掙紮著要逃跑。
劉裕之的性格陰晴不定,更何況他上次擺明了在生我氣要和我絕交,我還是不惹為妙。我轉身要走,突然聽到咚的一聲,然後是小孩一聲慘叫。
我忙回身看,劉裕之正捂著手,惡狠狠道:“你竟敢咬我!”那個小孩顯然是被他甩到地上的,此刻正吃痛的憋了滿眼淚。
這是怎麼回事啊?劉裕之怎麼跟一個小孩過不去,還下那麼重的手?
那個小孩突然爬起來往人群裏一鑽,跑了。劉裕之滿麵怒容的要追,奈何孩子的個子小要輕而易舉就擠了出去,劉裕之要從人群裏出去卻不是那麼容易。最後劉裕之還是出去了------用輕功飛出去的。
我問周圍散去的一個人:“大哥,剛才是怎麼回事啊?那個人欺負一個孩子,怎麼也沒人管啊?”說完自己也臉紅,剛才我不也是袖手旁觀的其中一個?
“什麼小孩,那是個偷兒,好像偷了那個華衣公子一塊玉,這不,那個公子還沒拿回來呢,就讓那個小賊跑了。”
想起劉裕之追出去時咬牙切齒的表情,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