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過幾次獻莊王府，幸妍精神已經好多了，卻依然沒有從喪子之痛中走出來，終日以淚洗臉，不願見到慕容全，而慕容全也不解釋，日日在她房門外站上幾個時辰，等她睡著了再離去。
    他們好不容易前嫌棄盡，慕容全才試著去愛自己的妻兒，愛自己的孩子，彌補著幾年來對幸妍母子的虧欠，偏偏在苦盡甘來的時候出了這檔子事。
    一想到那日慕容全在我懷中痛哭出來的樣子，心中便是一陣揪痛，望著手中的龍鳳玦，心中感歎若我看著自己的孩子渾身冰冷的被抱著進來，我也會像幸妍般發瘋。
    如此一來，範陽王妃的喪子成癲也是情有可原，連那般鐵錚錚的男子都痛不欲生的落淚，世界上還有什麼比這跟痛苦的事呢？
    亭下的錦鯉踴躍著往我著撲來，微笑的灑下一把魚料，水麵便如沸開般翻騰。
    自從醇兒墜馬後，我不敢再讓婁布帶兩個孩子去騎馬，生怕也出點什麼意外。牙兒我是真心喜歡，不在於他是慕容季的兒子。
    “蘇蘇小心……”一聲尖利焦急的喚聲響起，我尋著聲音望去，蝶衣站在小池對麵，雙目透著難以描述的恐懼。仿佛我身後有什麼鬼怪。
    來不及回頭看，背後一陣力道將我從亭欄上推下池塘，身體撞擊到池中的岩石，眼前一黑，便沉入池底。
    “蘇蘇……”冰冷的手撫著我的臉，眼皮好重，一點力氣都沒有。
    蝶衣的聲音一直在耳邊環繞，她輕聲道：“蘇蘇，你醒醒……”
    費力的睜開眼，眼前一片朦朧，除了蝶衣，還有一道身影站立在我身旁。
    仰望著他，卻看不清他的麵容。
    “我這是在哪？”四周一片朦朧，身體也如漂浮在空中。
    我這是死了嗎？
    回想起，我在亭裏喂魚，聽到蝶衣在對麵叫了我小心，然後，被人退下池子。
    記得暈過去前，我護著自己的肚子……
    肚子，我一摸小腹，心中一涼。緊緊抓住蝶衣道：“孩子，我的孩子呢？”
    她咬著唇，垂首不語。
    “那孩子不屬於你，他們去跟好的地方……”魂牽夢縈的聲音輕柔道：“蘇蘇，你該回去了！”
    “慕容季！”撐起身想抓住他，誰知他往後一退，讓我撲了個空。
    “他們？”心中揪痛，蹙眉問道：“是雙胞胎？”
    他不答話，長長歎氣。
    “蘇蘇，你該回去了……”蝶衣扶起我，拭去我臉上的淚水，目光清澈的望著我，“走吧！若你不會去，恐怕世界便要變遷了。”
    “為什麼？”不解的望著她，未得到答案，眼前便是一亮，她與慕容季消失了。
    眼前是慕容寶放大的麵孔，深瞳中掠過一絲欣喜，轉眼便被沉重取代。
    看著帳上錦花，顫抖的伸手撫過平坦的小腹，雙唇開始打顫，溫熱的淚滑落在枕邊。
    “孩子呢？我的孩子呢？”
    “蘇蘇！”他緊握著我的手貼在他滿是胡渣的臉上，他垂眸，極淺極淺的蒼涼音律飄入耳中，“他們走了……”
    他伸手抹去我的眼淚，薄唇輕顫。
    一股寒氣從腳底蔓延，凍結了我的心，我的孩子……
    五個月了，胎兒已經成型，一男一女，龍鳳胎。
    望著紗帳痛哭出聲，上蒼是在戲弄我嗎？我已經接受他們的到來，為什麼又要帶走他們？
    手中緊緊的握著一物，鬆開手掌，竟是那龍鳳玦。
    “是誰？”那個推我下水的人是誰？我蘇蘇，一定要他付出百倍千倍的代價！
    “不是蝶衣嗎？”微顫的音量道：“木靈看著蝶衣推你下水，然後她跳下水救你，豈知她也不識水性，當家丁趕到時，你們三人皆已昏迷……”
    “胡說！怎麼會是蝶衣！”一口反咄，怒道：“怎麼會是蝶衣！你真相信木靈的片麵之詞？”
    “我不相信木靈，但有姒姬與幸陽為證！”鎮靜的聲音不再平穩、情緒不再溫和，慕容寶怒吼微顫的音量質問道：“難道你還有第二個解釋？”
    “什麼意思？”蹙眉不解。
    他突然憤怒道：“寧夏告訴我，蝶衣勸你不要我的孩子，你在宮中千方百計尋求落胎藥，從頭到尾，你根本就沒有想過要我們的孩子！”
    憤怒轉為隱忍的痛，他咬緊牙關一字一頓道：“我不相信她們，但寧夏總不會背叛你吧？所以你與蝶衣串謀好，就這麼殺死我的孩子！”
    “你滾！”掩不住心中的痛，狠狠將他推開，“滾出去！我不想見到你！”
    抓起枕頭砸在他身上，怒吼道：“我是不想要你的孩子！我現在慶幸！慶幸孩子沒生下來！有你這樣的父親！真是他們的恥辱！”
    大掌如鐵拷般鎖住我的脖頸，陰鷙的目光與我相對，“最毒婦人心！想不到你連自己的骨肉也可以割舍！”
    他一甩寬袖，大步跨出。我躺在床上喘息，眼淚如雨般傾盆而出。
    我到底是做了什麼缺德事？上天要如此懲罰我？
    也好，反正我也無法做一個稱職的母親，他們本來不該出現在這個世界。
    寧夏怯生生的靠近，輕聲喚道：“夫人……”
    我不答話，望著紗帳默默垂淚。
    “奴婢該死！”她跪在床前，狠狠扇了自己一巴，哭訴道：“奴婢該死，奴婢不該在太子殿下麵前多嘴！”
    清脆的巴掌聲在房中不斷，我沒有阻攔，隻是淡淡問了一句，“你也不相信我？”
    除了蝶衣，她便是我在這裏最信任的人，在宮中她欺瞞我的事我也不再追究，畢竟她是想保住我腹中的孩子。
    “奴婢相信夫人！”她停下手，撲上前來握住我的手哭道：“奴婢知道，夫人現在是真心想要孩子的，夫人為孩子做了那麼多衣服，夫人為孩子定製的長命鎖……”
    “都丟了吧！”沉聲道：“把那些東西全丟了吧！”孩子沒了，還留著做什麼？
    “夫人……”她為難的望著我，臉上一片紅腫，可見她下手不輕。
    “蝶衣夫人呢？”害得蝶衣落下罪名，她身子一向不好，這回落水，隻怕又要犯病了吧！
    “蝶衣夫人她還沒有醒……”寧夏輕聲道：“夫人你都昏睡了七天了！”
    我一僵，七天？夢中蝶衣叫我回來，那她呢？她為什麼還不回來？
    還有慕容季，難道她與慕容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