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無聊的過了幾日，慕容寶不來找我麻煩，隻是在去梨花苑的途中遇到那掌管太子府的幸陽夫人，確實如寧夏所說，知書達理，不像木靈夫人整日像瘋狗般找人出氣。
    而直覺告訴我，這沉穩賢淑的夫人，絕對要比木靈難以對付百倍，她的姨娘是慕容垂的妃子，在宮中還挺受寵的。
    所以，每日出鳳凰閣我都先讓人探道，能避則避。
    轎子一頓，寧夏推開轎門，俯身道：“夫人，到獻莊王府了。”
    終於鬆了口氣，本來要騎馬來，可是婁布與寧夏兩人堅決反對，硬是要我坐在著又小又悶的轎子裏。
    今早收到書函，是美人邀我到獻莊王府一聚，正好我悶得慌，再讓我悶下去，恐怕真要得憂鬱症了。
    美人特地讓食其到府門迎接，一進庭院，便聽到錚錚琴音，仔細一聽，便聽出是美人彈過的鳳求凰。
    遠遠望去，幾人在水邊亭榭靜坐，上前去，眾人齊齊向我望來，神情各有不同，我暗自琢磨，回去將他們一一畫在畫冊上，編成美男表情集冊。
    話說回來，史書果然沒騙人，慕容一族盡是美人，就連那彪悍的慕容農也屬於上等姿色，隻是讓那大胡子打了折扣。
    我正在考慮，這麼多王子，要不要行禮。隻聽美人笑道：“今日是私聚，免了俗禮，過來坐吧！”
    眾人無異議，我倒有些奇怪，為何這琴師看起來比王子還要大派頭呢？
    目光掃了一圈，在場的有慕容全、慕容鑒，一個麵容嚴肅，一個笑意盈盈，一旁騰出了席位給我，寧夏伺著我坐下，亭外的婢女便添了茶，我凝眉沉思，看來不是‘聚’這麼簡單。
    琴曲一變，換成了滄海一聲笑。
    眾人靜靜聆聽，曲罷，慕容全起身，將手壓在琴弦上，冠上流蘇垂在耳旁，劍眉微攏，“你與慕容季是什麼關係？”
    六隻眼齊齊望著我，心中咯噔響了一聲，隨即沉下，像塊石頭下墜，不知道要下墜哪去。嘴角勉強牽起，“今日喚我來就是為這事？”
    筵無好筵會無好會，果然……沒錯！
    “我們隻是想知道……”慕容鑒輕聲解釋，我淡笑著打斷，“若我不告訴你們，你們會將我怎麼樣？”
    溫玉臉成寒玉，雙眉壓下，手指一下一下的撥弄著琴弦，“你認為有慕容寶本王就不能拿你如何？”
    仰頭迎上如冰窟般的眼，慕容全與慕容寶本是同母兄弟，長得自然有幾分相似。
    隻是慕容全的眼中少了幾分暴戾，語氣威嚴，卻不及慕容寶來得有威脅性。
    隻不過，這兩兄弟的意見不是一般的大，
    “什麼關係也沒有，”起身離席，福身道：“我還有事，先告退了！”
    “站住！”一聲冷喝，亭前婢女攔在我麵前，寧夏忙拉住我的袖子，“夫人……”
    拍拍她的手安慰道：“沒事！”
    “王兄！”慕容鑒輕咳了幾聲，喘息埋怨，“你這是做什麼，蘇姑娘不想說你就別為難她了。”
    “蘇蘇，過來！”美人朝我勾了勾手，我凝眉不解，他笑道：“你還不知道，大王子、九王子與慕容季乃是同門師兄弟，自幼同承師恩，若你想知道慕容季的消息，恐怕也隻有他們能給你答案。”
    走到美人身旁坐下，疑惑的看著慕容全，他冷冽的目光稍稍收斂，坐回原位，握起茶杯輕抿。
    “蘇姑娘放心，我們隻是對你的身世好奇，早就聽聞過大禹廟前從天而降的淩夭仙子，四王兄將大禹廟拆毀，修建了了神女廟，四年後你又憑空出現，怎不叫人奇異？”慕容鑒一番解釋，讓我心生疑慮，他們既然已將我那點底細抹得清楚，自然也知道我到太子府是被強迫，為何又還對我重重防備。
    理由隻有一個，我放下戒心，釋懷一笑，他們是真心擔憂慕容季。
    既然如此，也不再隱瞞，讓寧夏和婢女離開，坦白道出我與慕容季的相識經過道出，包括我是從何處而來。
    說完了，慕容全緩了目光，若有所思的望著我，而慕容鑒與美人則是一臉驚異。
    “我知道我所說的很離奇，信不信由你們。”
    “我信！”慕容全先回過神，長歎道：“長生劫，想不到慕容季真的修得長生……”
    “蘇姑娘，你真是回不去了嗎？”慕容鑒合上下巴，蒼白的臉上浮現少許激動的潮紅，“這事除了我們，你還告訴了誰？四王兄呢？他知道了嗎？”
    搖頭，歎道：“我才不想被人當妖怪燒死，除了這些，我不過隻是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了。”
    “蘇姑娘，你切記，不能再告訴任何你的事！”慕容全變了稱呼，也隨慕容鑒叫我‘蘇姑娘’
    “那你們知道慕容季他在哪嗎？”心中生出一線生機，幾近哀求的望著他們。
    慕容全搖頭，並不是他不知道，而是不願告訴我，“你已說過，慕容季與你隻在大禹廟前見過一次，若你再見到慕容季，便是破了宿命，慕容季千年修為便會毀於一旦。”
    血液從指尖開始，漸漸冰凍，直到心髒，忽然聽到一聲碎裂。
    我不能再見慕容季？現代不能，古代也不能？不能見他？不能再見他？
    “讓我遠遠見他一次，隻要一次就好！”他不必見到我，我可以藏起來，我可以躲起來，遠遠的見他一次就好，他見不到我，不就行了嗎？
    “蘇姑娘！”慕容鑒攔在慕容全麵前挽起我，又咳了幾聲，道：“我們會想辦法讓你回去，至於慕容季，我們也不知道他現在何方。六年前他突然離去，至今毫無音訊，我們隻知道他去尋找在大禹廟前遇見的女子，若你出現，千年後的他便會散去修為，難道你願意見到他千年修為毀於一旦？”
    “我不懂……”拚命的搖頭，千年後得不到他，現在也得不到他，甚至見不到他……
    “蘇姑娘，對你來說，千年後的慕容季才是真實的，這裏的慕容季，即使你找到他他也不過是你夢中之物！若你要留住他，隻有回到你的時空！”慕容全遞過手絹，拭去我臉上的淚跡，“恩師早年為斷慕容季過麵相，他猶帶仙氣，乃長生之人，惟獨情劫難渡，你是他的情劫，而他能不能度過全在於你。”
    癱軟在地，耳旁全是那幾句，情劫，劫難，千年劫……
    我隻是他的劫難而已？若他渡過了我中該死的劫，他會如何？得道成仙？
    我又如何？忍不住笑出聲，留著淚大笑而出，“他飛仙，我入地獄……”地獄，此生，此世，此時，此刻，我的世界，淪陷為煉獄，永不得複出。
    推開他們，起身，搖搖晃晃的走出亭外，淚水模糊了視線，地獄之火淩遲著我的心髒，我是誰？我到底是誰？是慕容季從地獄中救贖出的惡魔，還是他愛戀著的蘇蘇？
    我本來就是從地獄而來，如今又回到地獄，前生得到慕容季的救贖，如今又有誰來救我？
    模糊的視線中浮現俞勳佑憔悴悲傷的麵容，忍不住伸手碰觸，俞勳佑，你是來救我的嗎？可惜，你也淪陷地獄，是我將你推向地獄……
    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
    手掌竟然碰觸到溫熱柔軟的臉，停下踉蹌的腳步，緩緩往他身上靠去，俞勳佑，我知道你的痛，因為我比你更痛，你愛我，至少我是真真實實存在的人，而我愛的，到底是人，是仙？是夢？是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