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除卻巫山不是雲 第046章 寸墨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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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園芙蓉秋色。
看著滿樹嬌豔的芙蓉,不禁想起一首詞,冰明玉潤天然色,淒涼拚作西風客。不肯嫁東風,殷勤霜露中。綠窗梳洗晚,笑把琉璃盞。斜日上妝台,酒紅和困來。
耳旁又傳來那溫柔低沉的聲音,他撫著花瓣道:“木芙蓉又名木蓮,因花豔如荷花而得名。另有一種花色朝白暮紅的叫醉芙蓉……”
你為她栽了一園芙蓉如今開得真豔,隻是你和她都無法在這芙蓉園中相見相依,隻有我,我這個外人,今日身在院中,見到的是滿園花開,想得卻是你和她在園中相依相偎,你挽袖舉鋤,她舀水灌溉,累的時候兩人席地而坐,她的手溫柔的為你擦去額頭上的汗珠,你深情的凝望著她……
千林掃作一番黃,隻有芙蓉獨自芳。喚作拒霜知未稱,細思卻是最宜霜,摘取芙蓉花,莫摘芙蓉葉。將歸問夫婿,顏色何如妾。
將歸問夫婿,顏色何如妾……
滿園芙蓉不是你為我而栽,為何我卻要望花而泣?
“灝斕公子?你怎麼哭了?”一襲芳香的帕子擦拭去臉上的淚珠,我忙退後一步避開,沉聲道:“沒什麼,隻是想起我的一位朋友,他酷愛芙蓉,若他能見到,一定欣喜如狂。”
來時沒有此時這麼多感慨,我以為自己已經能夠平靜的麵對,麵對他有心愛的妻子,他們曾經相愛的點點滴滴,麵對他們的愛在這王府留下的痕跡。
我做不到,我心還是會痛,不是嫉妒,也不是怨恨,隻是莫名的心痛,若他愛我,為何要離開我?難道自己真的隻是他千年的情劫?若他的妻子沒有離開他,他會不會去尋找我?會不會在千年後與我相遇?
站在這個地方,帶給我的隻有心痛而已。
踉蹌的逃離,摸索著回到廂房,關上門,靠著牆角,緩緩滑落,癱坐在地上,隻是哭,哭得一遝糊塗,記得從認識他到他離開,從未在他麵前掉過一滴眼淚,如今卻把積鬱在腹中的眼淚一起留了出來,從來不知道愛一個人有多苦,如今看來,這份癡愚的苦,隻有愛過了才知道。
第二天一早,就被美人匆匆喚起,梳洗了一下,到了大堂,昨日未曾見著的孔王妃已經一身正裝,看起來也不算太老,生得倒也端莊大氣,喜顏接待美人,“美人公子肯賞臉前來真是不勝榮幸!”
“夫人言重了,能來府上為令公子賀曲乃是我的榮幸!”兩人一番客套,我卻一直打量著王妃,她一個瘋癲之人,怎麼會做出逼還慕容季妻子的事?難道還是另有隱情?蝶衣到底隱瞞了什麼?
陸續來了些達官貴人,禮數都還周全,完全看不出是在陪一個瘋癲之人玩過家家,看來慕容德對這空夫人可是縱容得很。
擺了酒席,像我這種小人物自然不會有人注意,一個人閑閑逛逛,又走到芙蓉園,園後有一座閣樓,建築簡樸,門和窗工細而不俗,即使簡樸而別具匠心,四看大門頂懸著一塊為上漆的原木牌匾,上麵工整的小篆書寫著顏玉齋三個大字。
顏玉齋,竟是出自這裏。
輕推開門,首先入眼而來的是正堂中一幅九鶴齊鳴圖,走進細細一看,認得出是慕容季的手筆,還有右下角那小小的紅章印。
兩個有兩道拱門,傳過拱門,上了樓梯,來到二樓,閣樓雖然安靜,卻依然打掃得幹幹淨淨,二樓是一間書房,放著不少粗線裝訂的書籍,更多的是竹簡與絹錦,靠窗的桌案上擺放著不少畫卷與一遝藤紙,桌案上還擺放著為清洗已經幹枯的筆墨,鎮紙下還壓著一張泛黃的紙,上麵蒼勁卻無力,書麵上沾了不少墨跡,看得出當初坐在這的人是怎麼猶豫著下筆寫道:人莫不以其生生,而不知其所以生;人莫不以其知知,而不知其所以知。知其所以知之謂知道……
季夏之月,日在柳,昏在心,腐草化為蚈……
含淚觸及著斑斑墨跡,那墨跡猶如他書寫時落下的淚,一滴又一滴。
顫抖的握起那隻筆鋒已經僵硬的毫筆,拿過桌案上的纂刻用的小刀,在左手劃了一個不深不淺的口子,滴滴鮮血湧入硯台中,緩緩磨勻了,沾了墨水,抽出一張宣紙,鋪在一旁,按照他的字跡,一筆一劃模仿著,眼淚落在紙上,瞬間便開了花。
在顏玉齋的書桌前,他皺眉望著我謄抄著《花間集》,許久後終於按捺不住問道:“蘇蘇,有沒有人說你的字很醜?”
“有呀!”無所謂的回答,說我寫的字醜的人多了,有時候自己自己都嫌自己寫的字醜,本來在網上寫寫小說,有時候沒有帶電腦在身邊,突然有了什麼好句子記下來,回到家打開字條一看,自己都認不出來自己寫了什麼。
頭也不抬的繼續謄抄,抿嘴笑道:“我畫畫得不錯呀!互相抵了吧!”
他緩緩走到我身後,俯下身來握住我的手,如教導一個三歲小孩般道:“中國文字博大精深,每一種文字,每一筆每一劃,都有它的美妙之處,你寫不出美感也就算了,為什麼還要破壞它的美感呢?”
均勻的鼻息掃過我耳旁,寬大的手帶來的少許溫度,身上那淡淡香味無之不讓我走神,手突然一顫,好好一張藤紙就這麼被畫花了。
看著那濃稠未幹的墨跡,心中滿是淒涼,慕容季,我又寫不好字了,你還會手把手教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