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四章 玉雕令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8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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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仁花一路之上心中盤算,那賤人也是宋人,俗話說“人不親土親”,我若把此事告訴了她,說不定她就會跑去求表哥放人,表哥為人一向公私分明,定然不會答應,那時那賤人若不知死活,哭鬧起來,表哥說不定一怒之下便不再喜歡她啦,機會難得,總要試上一試。她心中計較已定,加快腳步一路向海棠閣去了。
    柔真見是穆仁花,心中一驚,她與自己從初次相見便處處刁難,今日又不知為何而來。她不欲多生是非令耶律宏為難,笑盈盈請穆仁花落坐,獻茶之後也不多言,一徑低頭默默飲茶。穆仁花卻一改往日的冷言冷語,笑靨如花道:“姐姐的茶愈發好了,飲一口唇齒留香,比前頭表哥的強多了。還是姐姐這裏好,雅致清幽,一個中午聽他們男人講布置伏兵擒拿宋使,悶都悶死了。”
    柔真心中愕然,雖知她來必然不會有什麼好意,但事關自己母邦,卻由不得不關心,蹙眉問道:“擒拿什麼宋使?”穆仁花故作驚訝道:“姐姐不知麼,表哥在南屏山設下伏兵擒拿與女真人會盟的宋使,大獲全勝,擒住了大宋朝廷一個大學士的公子名叫什麼蘇雲鵬的,如今已經關入地牢了。”
    “蘇雲鵬”三個字聽在柔真耳中猶如平地驚雷,她小臉一霎時變得全無血色,身子搖搖欲墜,翠兒亦是臉色蒼白,忙上前扶住,柔真一手捂住胸口,顫抖著聲音道:“去前頭請王爺來,就說我身子不舒服,快去。”又轉頭向穆仁花道:“我忽然身子不適,不能陪表小姐了,趙嬤嬤替我送送。”穆仁花見她這般,心中得意自己計謀精準,也不欲多留,便起身告辭,等著回去看好戲。
    耶律宏見翠兒一臉蒼白,急急跑來稟告柔真身子不適,心中憂慮,隨了翠兒疾步趕到海棠閣中,就見柔真手捂胸口伏在幾案之上,弱不勝衣,秀麗容顏白的不見一絲血色。不覺大急,忙回身吩咐翠兒去請夏無憂來,卻被柔真顫巍巍的止住了。
    柔真屏退了眾人,一撩裙角,直直跪於他的麵前,顫聲道:“請王爺放了臣妾的兄長。”耶律宏錯愕之間眼底眸光倏然一閃,冷冷道:“是誰告訴你的?”柔真聽他如此說,心中如遭重錘,原來還抱著一絲僥幸,怕是穆仁花為了挑撥是非欺哄自己,現下已得他親口承認了,急道:“那便是有了?蘇家隻有這一個男丁,求王爺開恩。”言畢,連連磕下頭去,細白的額頭轉眼已是一片青紫。
    耶律宏狠下心腸不去看她,暗啞的道:“你是南安郡王的女兒,如何會有姓蘇的哥哥,真兒,你糊塗了麼?”柔真淒楚一笑道:“王爺何苦如此,聽風樓的耳目遍天下,王爺早就知道真兒是代嫁之身了吧,我是大宋文淵閣大學士蘇君玉的女兒蘇柔真,被南安王妃認為義女,冊封為寧福郡主送來和親的,王爺一向待真兒不薄,請看在數月恩愛的份上,放了我兄長吧。”一語已畢,珠淚盈盈而下,又連連叩頭。
    耶律宏長歎一聲,一把拉了她起來,這一切他又何嚐不知,低啞道:“蘇家為了保住榮華富貴將你一個弱女子獻了出來,無情至此,你又管他作甚。”
    柔真淒然道:“縱有千般不是,骨肉親情終是無法割舍,我怎能見死不救。”
    耶律宏搖了搖頭道:“事關國家大事,並非你我私情可以罔顧的,而且你哥哥也不會死,皇上要用他與宋人談判,是他們背盟在先,捉他來不過是作為大宋背盟的人證。”
    柔真再次跪倒在地,哀哀泣道:“王爺請想,我哥哥被作為人證押去與大宋朝廷談判,是何等的屈辱,他一向心高氣傲,受了這樣的屈辱定然不肯苟活,蘇家也會因他失手被擒受到朝廷的處置,王爺,”柔真跪行上前抓住耶律宏的袍角,哀求道:“柔真一生之中隻求你這一次,放了我兄長吧。”
    耶律宏幽深的眼底波濤暗湧,呆了半晌,一狠心將衣袍從她手中抽出,冷冷道:“本王不會因私廢公,容忍你代嫁和親已經是天大的恩典,你好自為之吧。”說罷,轉身拂袖而去。
    柔真眼見他去了,急痛攻心,隻覺心口一陣氣血翻湧,喉中腥甜,急用絹帕捂住,再打開看時,數點鮮血吐在細白的絹帕上,觸目驚心。翠兒見王爺寒著臉出去了,早已搶了進來,見柔真口吐鮮血,心中大急,哭道:“小姐吐血了,這還得了,奴婢去請夏先生。”柔真隻覺天旋地轉,勉力站定身子,喚道:“翠兒回來,先救哥哥要緊。”
    翠兒隻得轉身回來,扶柔真在椅上坐下,哭道:“王爺竟然如此狠心,全不念小姐與他恩愛之情。”柔真無力的搖了搖頭道:“也怨不得他,兩國相爭,各為其主。然而兄長無論如何都是要救的。”翠兒皺著眉頭,無奈道:“地牢守衛森嚴,沒有王爺手令,別說是救,就是探視都不可能的阿。”柔真無力的倚在幾上閉目細思,捂著胸口的手忽然觸到了硬硬的玉牌,眼前浮起一線希望,心道:“這玉牌與他印璽之上的圖案十分相似,說不定有特殊的意義,如今別無他法,唯有用這玉牌冒險一試。”轉頭對翠兒道:“聽聞今日下午王爺要和那個咄羅雲翼查看軍營,隻怕到晚上才能回來,我們隻有這一個機會了,呆會兒我去地牢救人,你想辦法到馬廄弄一匹馬來,到後花園的角門等我,可記下了?”翠兒點點頭,道:“奴婢聽小姐的。”柔真臉色蒼白的全無血色,聲音雖然無力卻透著無比的堅決:“此事不論成功與否都會受到嚴厲的懲罰,翠兒你怕嗎?”翠兒眼中含淚道:“翠兒不怕,翠兒願與小姐共生死。”柔心下感動,用力握了一下翠兒的手道:“好,你先去打聽著,若王爺走了就來報我知道。”
    到了下午,耶律宏果然與咄羅雲翼兄妹出府去了,柔真手握玉牌來到地牢之內,牢頭見了柔真如見天人,亦知她是王爺寵幸之人,不敢怠慢,忙一溜小跑過來,作了個揖,滿麵陪笑道:“小人給郡主見禮,郡主來這不見天日的地方,可有事情吩咐小的?”柔真微微一笑:“聽聞王爺神威,捉住了大宋的侍衛,其中可有一個叫蘇雲鵬的可否領我一見?”那牢頭見她花般顏色、玉般肌膚早已酥了半邊,諂媚道:“這有何難,郡主請隨我來。”柔真移步相隨,終於在那牢獄的最幽暗處見到了自己的兄長。蘇雲鵬為了清平郡王能夠逃脫,拚死攔阻追兵,身上多處受傷,終於力竭被俘,此時已經不抱生還之想,安靜的坐在牢房一隅閉目養神。柔真一見那熟悉的身影就知道所言非虛,那正是自己同父異母的哥哥,雖然他衣衫破碎,滿身是傷,不複從前風流俊逸的模樣,但是修眉俊目,一身孤傲卻是再不會錯的。
    柔真強自按下心神,轉而對那牢頭說道:“此人在大宋曾與南安王府有舊,本郡主已經求了王爺釋放此人,有這玉牌為證,你即刻開牢放人。”說著將手中玉牌一揚,牢頭一見玉牌,竟然是大遼皇族的玉雕令,忙撩衣跪倒,磕頭不迭。柔真雖知那玉牌貴重,卻不知竟是皇族密令,心中湧上一絲難過,他如此相待,今日卻要對他不起,然而兄長身陷囹圄,她已經無路可退,心中輕歎一聲:罷了,救出兄長之後,要殺要剮便由得他就是。
    眼見那牢頭猶疑不定,柔真生怕事情有變,將手中玉牌一揚,朗聲道:“大膽,既見令牌,還不放人。”那牢頭爬起身來,心中雖覺這平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郡主親自來提人犯十分怪異,然而他一介小小牢頭終究不敢違抗玉雕令,在柔真連聲催促之下,掏出鑰匙打開牢門,又將蘇雲鵬身上的鐐銬打開。
    蘇雲鵬乍見柔真,滿心震動,正要開口說話,卻被柔真的眼光止住,低了頭一言不發的隨了他二人出去。出了地牢,柔真便拿出一套契丹武士的衣衫給他換上,專撿幽僻的小路,將他帶到後花園的角門下,輕聲問道:“兄長,這院牆可躍得過去麼?”蘇雲鵬抬目一看,道:“那牆雖高,卻也出得去。”說畢一手攬過她纖腰,提氣縱身一躍而過。
    牆外翠兒已經等候多時了,見到他二人出來,忙向著蘇雲鵬施下禮去,柔真忙問:“馬可有了?”翠兒道:“奴婢說小姐有要緊的東西趕著今晚給王爺慶壽,得趕著騎馬去買,張管事就給了一匹與奴婢。”說著走至前邊樹下拉出一匹馬來,雖不神駿,到也可將就著用。蘇雲鵬翻身上馬,把手向柔真一伸道:“真兒上來,我們一起走。”柔真卻搖著頭退了一步,道:“一馬二人走不了的,再說他對我這樣好,我也不能棄他而去。”蘇雲鵬急道:“妹妹糊塗,你今日做了這樣背叛他的事,他怎肯放過你,快隨為兄上馬。”柔真搖頭道:“無論如何我都不能負他,今日之事雖是出於無奈,卻也是萬分對他不起。”
    蘇雲鵬見她執意不肯,心中著急,一時便口無遮攔:“你莫被他騙了,我這一趟差事與慕容楓一路同來,他曾言道,你生辰那日他偷偷潛入這王府看你,失手被耶律宏所擒,那耶律宏早知他鍾情於你,不將他關入牢獄,卻關在你們寢室之旁,故意讓他聽到耶律宏對你----,對你----,”望著妹妹越來越蒼白的臉色,他說不下去,長歎一聲:“真兒,你心地純良,怎知這世上人心險惡,他一時對你好是因你青春美貌,一但年老色衰就會棄如敝履,快上馬,隨哥哥走吧。”
    柔真心中撕裂般的狠狠一痛,她深藏記憶深處的美好初夜,背後竟然隱藏著如此不堪的屈辱,忍下漫上咽喉的一絲腥甜,她對哥哥淒楚一笑:“無論如何,我是為和親而來,若是隨你一去,說不定那遼國便會以此藉口對大宋用兵,到時兩國生靈塗炭,蘇家亦不免給朝廷怪罪。”口中說著,伸手拔下發上金簪,向那馬臀死命刺去,馬兒負痛長嘶一聲,四蹄飛騰絕塵而去。
    終於救得兄長平安,柔真眼前一陣迷糊,一張俏臉白的全無血色,翠兒見她如此,心中驚慌,忙扶她站好,含淚叫了聲:“小姐。”柔真強自向她一笑道:“別哭,我沒事。今天闖下潑天大禍,定會連累於你,”她褪下腕上金環付予翠兒,抱歉一笑道:“可惜我平日不愛帶首飾,便隻有這些了,你拿著它換些銀子,喬裝逃出去吧,雖然長途艱難,但到了蘇府,哥哥自然會給你找個好人家,也不枉你跟我一場。”
    翠兒聽她說出決絕的話,雙膝一軟直直跪在她的麵前,哭道:“小姐何出此言,翠兒自小便跟著小姐,自然生死都要在一處,難道翠兒是貪生怕死之人麼?小姐若趕翠兒走,翠兒就一頭撞死在這宮牆上。”柔真長歎一聲拉她起來,無奈之下隻得改換妝容,隨翠兒混入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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