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執手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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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鬆林蕭瑟,風卷殘雲。他的臉上也有一種複雜多變的表情,當劍鋒向上指天一刺時,他那仰望蒼天時表情哀婉淒然;而劍鋒一轉在空中劃過,他的眼神又變的堅定,仿佛不曾被擊垮,而以後也不會;一個出其不意的轉身倒刺,此刻的表情卻清澈如孩童,似乎不知道情為何物。
    而他的劍法乍看之下陽剛雄渾出自於武當劍法,但是細看卻有著武當劍法所沒有的柔美與纏綿。而這劍法還有明顯的停頓之處,看來殷六俠還不太熟練。
    但我突然想起這樣直直的看人練劍實在不應該,立刻回避背對,張真人卻拉我轉身說道:“不妨事,不需要那麼多規矩。”我又說道:“看來外麵那些有關殷六俠的傳聞都是謠傳。”張真人說道:“不是,他的確是瘋過幾日。”又說,“想當年獨臂神雕大俠楊過因思念他的妻子而創黯然銷魂掌,而如今。。。”張真人說了半句,輕歎了一聲,隨即笑道:“這半個多月的進步的確比以往的二三年都有成效。”
    殷梨亭聽到動靜,收回長劍站定,喊了聲“是師父嗎?”我們自隱蔽處走出。殷梨亭雖略顯清瘦,但看起來精神飽滿,心情愉悅。
    我也不等張真人介紹,首先拱手喊道:“在下淡竹見過殷六俠。”張真人在殷六俠答話之前便俯身檢起一根鬆枝,飛身上前,攻向殷梨亭左肩,他見師父有心試探自己,便收起笑容,小心應付。張真人這一招隻用了三分力,殷梨亭腳下後退一步,長劍一甩,躲過這招。隨即第二招攻至。
    師徒兩個一個穩如泰山,一個堅韌輕靈,鬥了二三十招,這期間,這林中樹葉又飄飄灑灑的不知道被震了多少下來,狂風陣陣,更是吹得我發絲亂舞。張真人內力高深莫測,也是我所見之極。而殷梨亭起先還用著剛剛那套剛中帶柔的劍法,十來招過去,逐漸力不從心,手中招式沒有了那陰柔之氣,使出來便完全是純陽至剛的武當劍法了。最後見張三豐手中鬆枝一挑,殷梨亭手中長劍脫手飛出,深深刺入一丈之外的一棵樹幹中,劍柄仍在左右晃動,發出的劍鳴聲漸漸平息。
    張三豐表情卻是有一絲讚許,道:“梨亭,你自創的劍法過於柔美,破綻有此幾處。”立刻便與殷梨亭討論起他的劍法,殷梨亭立刻俯身上前,緊張恭聽。師徒倆說的投入竟好似都忘了還有我一個生人在旁。
    而我自覺多餘,便向鬆林深處走動,來到懸崖旁邊,時日已西斜,這眾峰之上,太陽要比平地上所見碩大的多,目之所極,盡是煙波蒼鬆。
    不遠處有一塊大石,石上刻了一行字:“執手同歸,悅君相知”。刻痕較新,想必是殷梨亭所刻,我聯想到,他終日立於這大石一旁,麵對這仙境一般的景色,看紅日雲海,心中想著紀曉芙。思念太甚,便刻下那兩句詩聊以慰藉。如果楊逍不中毒,他必定會和紀曉芙成親過著順理成章的日子,但是,河流卻竄出了河道,與另外一條來自山那頭的河流交彙,這完全不靠譜。看那刻痕深深,又飽含了有多少恨意。
    沉思突然被張真人的喊聲打破,我走回林中,見殷梨亭已站在幾步之外了,他拱手一拜,笑而有禮的說道:“淡竹姑娘,雖初次見麵,家師已將你情形告知,不知姑娘可否賞臉陪我練個幾招?”有張真人指點,為何還要再和外人比試,心中頗感意外,我望向張真人,說道:“前輩高徒,我怎敢獻醜。”張真人卻道:“姑娘莫要推辭,姑娘使什麼兵器順手,不過,此時也隻有這了。”哈哈一笑,將手中鬆枝塞到我手中。我道:“晚輩的確也略懂一些劍法。”
    我行走江湖從不帶兵器,因為早年學藝,眾兵器均可用,並且,雙拳就是最好的殺人利器。有的派別著重研究某一兵器,比如劍、刀、棍等等,所以,對於其他兵器就有所短。而如果能做到兼顧所有技藝,修為自也抵達了另一境界。例如楊逍、範遙、殷天正等人亦如此,雖然兩手空空,卻是精通各種兵器,早已運用自如了。
    殷梨亭看我接過鬆枝,微笑著解釋道:“我自創了執手同歸劍法,家師說我這劍法出自武當,須找武當派之外的人試練,所以我想和淡竹姑娘切磋一下。”武林中人互相比試切磋武藝實屬正常,所以我也不再推辭,大方的說道:“好,那本姑娘就不手下留情了。”殷梨亭說道:“姑娘賜教了!”
    說著已經施展劍法攻至我麵前,我連忙舉劍格擋,其實就是那個鬆枝了。而這鬆枝不能和真正的劍抗衡,我即刻運起渾元心經灌至鬆枝之上,好在這是第一招,殷梨亭也隻是使出了二三分力。所以,這一擋之下鬆枝竟沒有被砍斷,而是穩穩了承受住了殷梨亭這一劍。
    殷梨亭眼睛一亮,估計在想,家師難怪讓我和她比試,她果真是有些底子的。殷梨亭在七俠之中雖不算最好,但是憑借年輕氣盛,又有些乖巧伶俐。武功終也不遜。
    我先前並未與武當派之人交過手,正好借此機會好好領略一下正宗的武當功夫,於是我便將貫虹劍法共九式,舞的是一氣嗬成、輕舞飛揚。殷梨亭其實不是我的對手,內功、招數都差與我,所以在四五十招過後,殷梨亭顯得漸漸不濟,招招處於被動,我故意露出一個破綻,引得殷梨亭來攻,對方果然上當,我鬆枝一劃,擋開襲來的劍鋒,順勢就地一戳,身子已在空中翻轉落在殷梨亭身後,鬆枝已穩穩指在他背心之處。這場比試,我毫無懸念的贏了。
    其實要贏他,根本不需四五十招,我隻是不讓為了殷梨亭輸得太難看,同時也想完整領略玄妙、至剛的武當太極劍法,而我的貫紅劍法也能借此得以全部施展。
    張真人拍手道:“不錯!”我說:“殷六俠承讓了。”殷梨亭讚道:“淡竹姑娘果真好身手,武功招數都是在下所未見過,當真是天外有天阿。”張真人早料定我武功如何,所以未再誇讚,又和殷梨亭討論起他剛才的幾招破綻,我也參與其中,講出我對其中幾招武當劍法所想,有幾招著實躲的較險,若不是我內功更勝一籌,險些中招。總之,我們三人興致勃勃交換心得,都覺此番比試對自己大有提高。
    這樣一談,不覺天色已晚,繁星點點已在夜空中閃爍。張真人要回太和宮做晚課,我不欲回去,說道:“我寧願和殷六俠呆在這山尖之上。”張真人道:“也好,那我叫人給你們送飯菜來。”我忙道:“張真人,還有酒。”張真人爽朗一笑,白色身影即飄然隱入夜色中。
    我和殷梨亭坐於那大石之旁,山頂風極大,隻聽山風呼嘯,不過有石壁擋風,也吹不到我們。夜色降臨,滿天星鬥,正是聊天吃酒的好時機。
    殷梨亭說:“你是為紀曉芙之事而來的吧。”他這麼毫不在乎地說出來,我反倒有些尷尬說道:“是的,不過看你情況似乎不錯,本來我是想勸你的。”殷梨亭笑道:“你隻是來的晚了幾天,早些來就能看我像個瘋子一樣了。”
    正說間,一個十多歲的小道童已經把酒菜送了來。殷梨亭起身道:“明月,今天輪到你來給我送飯了,真是感謝阿。”明月道:“六師兄什麼時候回去阿?”殷梨亭說:“明天我就回去。這些日子辛苦你和清風天天來為我送飯了。”明月扶住殷梨亭的袖子,喜道:“太好了,你終於不再一個人躲在這鬆樹林子裏了。我這就回去告訴師父他們去。”說罷,高興而去。
    我道:“不愧是張真人高徒,拿得起放得下,看來我沒有看錯殷六俠。”殷梨亭也道:“師父說:感情之事豈能掌控,與其讓自己陷入泥潭耗費光陰,不如將精力放在練武上,況且,我捫心自問,我究竟是為了失去曉芙而痛得多些,還是因為楊逍之介入而羞憤的多些。”他在說楊逍那兩個字的時候似乎是費了點勁。”
    我看殷梨亭想得這般明白透徹,隻道心結完全解開,想江湖傳言殷梨亭瘋之甚也,這才半月有餘,張真人果真教徒有方,感化了他吧。
    隻聽他又念出了兩句詩:“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勝春朝。”
    這是前朝劉禹錫《秋詞》中的詩句。本來說的是作者在悲秋不悲,反而能享受其中,被他現在用來,倒有點用豪言壯語武裝自己的意味了。我說:“不錯,你趁此機會自創了‘執手同歸’劍法,武功大有長進,果真秋日勝春朝。而這個劍式也無半點戾氣,盡是纏綿悱惻,殷兄既然能夠看破至此,如此大度我實感高興。”
    這些倒是我肺腑之言。雖然殷梨亭一切正常,無半點不對,卻正是這太過於正常的表現讓我心底掠過一絲不安,不過我並未多加留意,隻道是自己多疑,我還是相信了自己的眼睛。
    我問道:“發生了這許多事,曉芙有沒有向你解釋。”話一出口,我方覺又點中了他的痛處,自己也覺得有些殘忍。殷梨亭向我望了一眼,道:“有。”他的神情變得恍惚。我又問:“曉芙失蹤了,你知道她在哪裏?”我隻道如果他果真放下了以前的事情,那麼回憶也就不會給他帶來痛苦,至少不會帶來太大的觸動。而我卻想錯了。
    他回憶道:“那日,她突然來到武當山,哭成個淚人,她說她不能嫁給我,她說她對不住我,對不住她師父,對不住我師父,她說她愛上了別人。我問她那人是誰,隻是搖頭,怎也不肯再開口,哭著離開了。我不放心她以為她又回到了峨嵋,於是我找上了峨眉山,卻又碰上。。。碰上。。。”他咬牙切齒的說道:“卻又碰上了楊逍。那個大魔頭活脫脫一個瘋子,他以為他得到了曉芙。但是他錯了,曉芙永遠不會跟他這種人走在一起,永遠不會。”他越說越激動,說道最後,麵目幾乎變得猙獰,性情大變,他狂笑一番,舉劍在林中翻滾亂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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