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十七場 奇草(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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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歸林,一片寂寥幽深。
兩個身影,一白一紅,飛身下馬。徑直走進茂密叢林,麵容堅定。
古今多少人,進去了,就從未再出來。
林裏雜草過膝,完全遮住了地皮。每走一步都有毒蛇咬傷,不知名蟻蟲鑽入肌膚的可能。雖然他們事先塗抹了自製的粉末以來阻隔它們靠近,但是若不是莊主急需解藥使他們抱有不達目的死不罷休的決心,再怎麼勇敢的人,也會在這永無休止的雜草叢林中逐漸心生怯意,然後開始懼怕恐慌。
朝生暮死草,一年長一次,早晨生長,晚上就會死去,三日之後便是它破土萌芽,拔地而起之時。可是,這滿眼都是雜草,灌木,大樹,朝生暮死草又躲在哪裏?
午紅和朝白越想越急,不由得加快腳步搜索整個叢林,眼神犀利,不放過任何一草一木。
午紅突然頓住,朝白正欲退身回來問她怎麼了,午紅擺手製止。她踩到了一團柔軟東西,它正在緩慢移動。幸好自己是和蚊蟲鳥獸打交道過來的人,深知它們的習性。自己一直保持不動,那團柔軟東西漸漸遠離,與雜草摩擦,發出沙沙聲響,壓倒半米來寬的草木,托出一條小路出來。午紅終於看見,是一條蟒蛇,體積之大,已經完全超過了自己的想象,畢竟是女子,有點不由得驚恐。
朝白確定蟒蛇已經遠離之後,立即飛身靠近午紅,他問,沒事吧?口吻還是慣常的冰冷。
午紅擺了擺頭,然後輕微一笑,兩人又開始尋找。她們必須在天黑前離開這裏,到天明再進入尋找,隻有三天時間。
二
步步深入叢林中心,開始看見各式各樣說不出名字的鳥獸之類東西,棲息在樹上,爬行在草間,尋找獵物,虎視眈眈。他們不得不放慢腳步,克製自己本能生出的驚恐,盡可能使自己坦然,走自己的路,既要將它們視若不在,又要行走之間自然性避開它們。倘若有些蜘蛛吊進自己的脖子裏,他們必須原地不動,有藥物保護,蜘蛛會自行離開,不到生死關頭萬萬不可出手攻擊。一節驚動,將帶動所有。沒有人可以應付過來所有鳥獸蟻蟲的夾擊。
光線開始暗淡下去,他們沒有找到朝生暮死草,此刻就得先返回不歸林入口處落腳。晚上呆在這裏,危險重重。
可是,他們發現四周都是一樣,自己進來時做的路標悉數消失。
怎麼辦?午紅呆呆地問朝白。
不能費精力去找來時的路,或許找得到那樣我們就可以安全出去,但也或許找不到,那時天色已黑,我們毫無防備,危險倍至。這個時候,隻能做十足把握的事情,隻能成功,所以或許之類的事情禁止去冒險,我們就在這裏安置,應付今晚。
好,既然如此,午紅索性陪他一起堅定,這樣誰都不會孤單。
午紅突然想到了主意,叫朝白將方圓兩米內的雜草連根拔除,空出一塊地來。
朝白領會了午紅的意思,雪月刀出鞘,正欲貼地一揮,一瞬就使泥土顯現出來,但想到不可鬧出大動靜,以免驚動四周無數的鳥獸蟲蟻。他唯有蹲下來,一下下,將雪月刀當鐮刀使用,一把把割開雜草。
午紅見了,不由地笑起來,她也蹲下,看著忙碌的朝白說,稀世寶刀雪月竟然淪落到得像一個破鐮刀一樣乖乖割草的地步,回家後說給他們聽,他們肯定得笑個半死。
朝白聽了,隻有苦笑相對。
三
終於辦妥,這是朝白生平頭一次幹這種活兒,有些雜草帶刺隱藏在綠葉裏,朝白的手有了好幾道口子,血液從口子裏冒出來變成一粒粒血珠,然後珠珠相連,彙成小流,沿著掌邊緣滴向地麵。
午紅正想笑著說辛苦了,可見到地麵上的血跡後,這句話硬生生哽在喉結出不來。她沉默地從布袋子裏取出綠蘇子,看著朝白說,把手給我。
朝白一邊將樹枝堆在這塊空地中間一邊隨口說,這點傷口,算不上什麼。
不行,有我在,你們任何人受了傷就不許給我忍著,午紅嚴肅地說,然後緩和了下語氣接著講,再說,這些草,看似簡單,其實許多都是帶有劇毒的。
午紅說完不等朝白應話就靠近他,拿起他的雙手,往上麵塗抹綠蘇子,眉頭微皺。
午紅和朝白知道火光可以阻擋它們靠近。他們將堆起來的樹枝點燃,但保持小量火勢。
午紅看著紅色火光之中冷酷的朝白問,朝白,你是為什麼才跟著莊主的?
我的一切都是花老大給的,是他們讓我可以做自己。
午紅哦了一聲就沒有在說話。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朝白,午紅,暮紫。相繼來到暮茂玨已經四年了。可是彼此之間並沒有過多交流,都深埋著自己的過去,感受暮茂玨給予的溫暖而彼此靜默溫和相處。
三年前,白茫之行,朝白和午紅經曆了生死,已積累了厚實的感情。隻是大家都是人間惆悵客,倦了,累了,不想在為一份感情的寄托而受折騰了。所以有時候,即使兩人在莊裏相見了有話要說,最終還是什麼也沒說。
朝白撇斷一根小樹枝,扔進火堆裏,看著火光說,午紅,你休息下,我來看著。
午紅看了看他然後回答,沒事,我現在不想睡,也睡不著。
朝白哦了一聲突然想到了什麼便問,午紅,你怎麼會喜歡吟唱李白的詩。
午紅嗬嗬笑了笑回答,這個啊?當年跟師父學藝的時候,沒什麼事幹了就翻看她書房裏的詩詞之類的東西。後來覺得莊主就該是李白之類的人,簡單言談間有威人氣勢,看似快樂卻有幽深的孤獨。於是就隻看他的東西了。你呢,為什麼天天板著臉,到底天下如何辜負你,你才變得這樣?我知道,每個人生性都是帶著淳樸的笑的。
朝白抬頭看著午紅,又低下來,他說,以後吧,以後若還有機會像這樣坐著閑聊就講給你聽。
好,一言為定。午紅立即歡快出口。
朝白不由微笑。
四
白光一點點前移,與黑夜打過場,接管不歸林。
午紅感到臉部有點溫熱,緩緩睜開眼。陽光從樹葉縫隙間直射雙眸,她伸出右手擋住。然後奢侈地打個哈欠。再看向朝白,他一直盯著已經燒焦了的柴火。
午紅知道,柴火在他眼裏如若不在,他調動全部神經聽著周遭的一切窸窸窣窣,以防任何蟲獸靠近攻擊。
任何時候都必須提高警惕,逼著自己學會忍耐,不帶來大程度騷動。這是臨走前師父鄭重交代的。
午紅拿出一個紅色小瓶子,從裏麵取出一個純白色藥丸遞給朝白,讓他服下。可以充沛體力。
她想說對不起。她準備不入睡,陪同一起堅守的,可是看著眼前這個看似冷酷內心卻隱藏著溫情的男子,不由覺得十分安穩,便不自知地睡過去了。
但她沒有說出口。就這樣,一起,靜默,相守,相慰,就好!
朝白站了起來,時間步步逼近,他們不得不爭分奪秒。
還有兩天朝生暮死草就出現,可是他們連它棲息地的影子也為尋見。莊主此時正臥床不起。雖然知道莊主隱忍的毅力勝過常人,但是一天三次長達一個時辰的抽搐劇痛……人就注定有他的極限吧。
想到這些,胸口隱隱作痛,像有刀在一下下割著自己的心髒。
莊主年少就染上了三月雪,以令人驚嘖的隱忍和內力挺了十年。還好,三年之前,白茫一行,尋來了白茫花,將他根治。
沒想到,白茫花和極毒可以相互滲染,組合而成之後的毒性百倍勝過先前。師父給了他們十天時間,十天過後,誰都無力回天。
一個時辰一個時辰從他們尋找的腳步間消逝。他們完全忘記了身邊存在的一切危險蟲獸,心中隻有一個念頭,尋出朝生暮死草。
尋找,尋找,一直到累得喘氣也不歇止,繼續尋找。
獨飲紅酒,朝生暮死。
可是他們一直也未看見杯狀的紅色花朵。
暮色爬上他們的麵容,像惆悵擔憂一樣包裹了自己的心,隻剩下一天了!
晚上,誰都睡不著。朝白起身準備拿著火把繼續尋找,午紅一把奪過,把他拉回。朝白不理會,再次拿著火把起身。
午紅再次阻止,忍不住大聲地說,烏漆抹黑的,能找到什麼啊,拿個火把亂鑽,你是想成為它們的美食嗎。再說我們體力已經透支了,需要休息,休息,不然找到了又能怎麼樣?
朝白將火把扔進火堆,癱坐在地上,沉默不語。
午紅看了看她,讓剛才劇烈起伏的胸口平靜下來後,接著輕輕地說,朝白,我們每個人都在著急,我也差點忍不住索性拚了,拿著火把找去。可是,這是事倍功半的,甚至一點作用也沒有,我們不可以盲目。我也擔心莊主安危,可是我也擔心你啊,你不能出意外,我們都要安全回去,這是莊主最期待的。
午紅語氣越來越頓,雙眼起了一層水幕,眼淚積成珠砸向地麵。
朝白抬頭看著她,起身走近,將她靠在自己的身體上,將她抱住,沒有言語。就這樣吧,一起相守等著天明。
他們都沒有睡眠,天剛微白,他們就起身拖著疲憊的身體繼續尋找。家裏的人在等著自己,無論如何也不可以倒下,靠著這個想法支撐著自己,使自己保持清醒。在和時間的角逐中不瘋掉。
可是,天色又要黑了,他們不知道自己還可以堅持幾秒鍾了,他們覺得胸口有東西要爆炸開來似的,要瘋了。
清醒,清醒,堅持,不能辜負他們的期待。
他們一直在心裏念叨。兩個人緊緊挨著尋找,雙手緊握。
暮色要接管不歸林了,他們逼著自己不可以絕望,繼續尋找。往叢林裏部,最裏部深入,再深入。
他們看見了紅光,像杯子一樣的紅光,午紅不由地驚呼起來,忍不住跳了起來,將朝白緊緊抱住。
終於找到了。
獨飲紅酒,朝生暮死。
此草會長到半人來高,會開花。花成杯子狀,殷紅色,花朵裏麵有一層透明薄膜裹著一灘紅色液體,這種液體附帶劇毒,但是和雪貂內膽混合一起,就是奇藥,可解至熱至寒之毒。花朵夜間會發光,一年隻長一次,方圓之內,隻生一草,早晨生長,晚上死去。
這是師父給自己的那本已經破損的小冊《花草蟲獸》裏記載的。
可是這些描述之後,有句附帶言為:這隻是從一位不知名老者口中得知,千百年來,從未有人真正得到做到過。是否真是良藥,有待考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