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十三場 出行(始)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54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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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獨月照夜黑,風曳相思鈴,誰解語?
    常相憶挑燈看著手裏泛黃的白色手帕,眼角開始濕潤。燭影重疊綽綽,圈圈圓圓,裏麵不知何時跑進了一個愛流鼻涕又不喜擦拭的小孩,使得嘴巴和鼻子中間有一些綠黃色片狀殼子。
    一個年輕男子走近,笑容可掬。拿出一個白色手帕幫他擦幹淨,然後笑著罵他“小髒鬼”。男子將手帕係在他胸口前的扣眼上,輕輕夾著他的鼻子說,你呀,以後記得用他擦自己的鼻涕啊,聽到沒?
    淚珠墜地,發出輕微聲響,一切影影綽綽瞬間消失,小孩、男子的身影也不見了。回憶,是來告訴人們有些記憶是再也回不去的吧。
    小花!他叫著這個一直跟隨著自己的女子,從孩童一直伴到現在,經曆了無憂無慮的童年,也經曆了難堪回首的生死離別。那次離別之後,什麼也沒有了。再也不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還好有她,一直都在身邊,抵足取暖,從未走開。
    花老大輕輕推門而入,總是固執地不肯更改對他的稱呼,他叫常相憶為公子。口吻一半親切一半尊重。
    相憶給她倒上杯熱茶,然後緩緩地說,冬天過去了,我們該出行一次,那些曾隱藏在白雪下的破鞋子,斷竹竿,爛衣服之類的什麼東西都按捺了許久,要對著初春蠢蠢欲動了吧。
    公子是說魅?花老大皺著眉頭相問。
    嗯,或許還有其它事端,江湖安靜了幾年,該是一個循環期到了,你去你的君子花閣說一下,明日清早就出發。
    走出相思屋,抬頭望見月依舊掛在黑色稠幕上,給像他這樣尋路的人點著燈。
    相憶來到四季樓北笑冬樓,輕扣殘雪的房門。殘雪開啟,表情僵硬地看著他。
    相憶嗬了一下,坐在圓木椅上說,殘雪,我們明早出去一下,你是決定和我們出去透透氣,還是想繼續留下來清淨一下?
    殘雪仍舊木然。她說,當日莊主說殘雪到真正重新開始學會淡笑了便去見莊主,可是殘雪現在還沒領會過來,四季樓北笑殺手樓或許到莊主回來後那天,殘雪開始真正笑了,就專心幫莊主訓練他們。
    嗯,相憶說完,溫和相視,他說,殘雪,過去的就該讓它變得有價值過去,我知道你會做到的,莊主先走了。
    暖陽斜掛,君子花將暮茂玨點綴出一片純白。四季樓的花開始隨風搖擺,爭妍待春熟。
    常相憶,花老大,朝白,午紅,暮紫,踏著金黃色陽光開始出行。大略五十步後,午紅轉身對著四季樓北笑冬盟,雙手作喇叭狀大聲地喊,殘雪妹妹,好好等我們回來哦,到時候,見到我們,可一定要笑著迎接我們啊,我們也會像現在這般對你微笑的,嗬嗬……
    殘雪將窗戶開了一個小角,目送他們離去,聽到午紅姐的高喊,落寞麵容慢慢緩和,由衷而笑。
    京城,盛世之都,人潮沸騰。
    他們來到暖春布莊門口,站著觀望這個黑色底,筆畫溫和的棕黃色的大字牌匾。
    一個青衫少年正好置布匹回來,看著這店前觀望不進的五個人後,不由得地歡喜,像隻出了籠子的小鳥,大聲喊著,莊主,你們來啦,你們什麼時候來的啊。高興的口吻像回到了孩童時期。
    他不等相憶回答,急忙衝進布莊裏,拉出芳菲,口裏一直念著,小朵公主,你快出來,你看誰來了,你快跟我出來。
    芳菲門口停止,撥開小釘的手說,我在忙呢小釘,叫我看什麼?說完右手捋捋額頭上飄到眼睛的幾縷頭發,抬頭看向前,臉的笑容立即綻放成了花。
    她短暫沉默後,輕輕笑著說,莊主,你們來了。口吻欣喜。
    相憶領著他們走近,麵容微笑地說,嗯,來了,你一個人在外辛苦,總歸來看看才是,也順便走走,接觸下這所謂江湖成了什麼樣。
    午紅小跳到芳菲麵前,捧著她的雙手說,芳菲姐啊,你看你,瘦成什麼樣子了,都說了,不用太操心,身子最重要的。再說,你病到了,以後誰來幫我們暮茂玨掙錢養糊口啊,嗬嗬。
    午紅,瞎說什麼?暮紫笑著輕輕斥罵,也走過來,撫摸著芳菲的臉,然後緩緩地說,芳菲,你真瘦了,一個人開出個大布莊出來,又分出那麼多小店,且是在京城。我們雖不懂這行,但其中不易,也是知曉的。
    嗬嗬,芳菲已經找不出詞來應答,唯有輕聲地笑,有股暖流正悄悄流向心窩。
    芳菲領著他們進屋裏,一個雙鬢斑白的老者出來倒茶。芳菲引見給相憶說,這是花伯,我出了小花城後,他便出來找我,隱姓埋名在暗處幫助我打理布莊,不是花伯,我還真不知道自己要到什麼時候才有這樣規模。
    相憶立即放下茶杯,雙手拜拳致意說,這樣的恩德,常某銘記於心。
    花伯隻是爽朗地笑了笑拖住他的雙手。相憶抬頭看到了芳菲,他說,芳菲,還是要說的,這些年,辛苦你了。
    芳菲給他們安排好房間,他們住了下來,五天後,江湖隱約傳言,風花劍現世江湖,本月下旬舉行比武,贏者可得劍,並還有風花劍法。
    這個傳言使朝白忍不住死死地挪緊拳頭,骨骼摩擦發生咯咯脆響。
    風花雪月,二十年輕的盛世佳話,一對夫婦,笑傲江湖,羨煞旁人。而自己生為他們的孩子,連麵也不曾見過。
    雪月刀似乎也忍不住沉吟,欲出鞘,砍斷十八年前的事事非非。
    暮紫,依你看,這次傳言出自誰?
    大家內堂而坐,花老大思索地問。
    魅占八成,隻有他們才是擁有風花劍的最大可能,十八年前,朝白父母與魅奮戰荒村,最後……風花劍雪月刀也是那時銷聲匿跡的。朝白父親身負重傷,隻是憑借最後迸發的潛力支撐衝出重圍尋找妻子孩子,卻最終力有不逮……
    這段故事的後麵,談及父親怎樣死的,還是他第一次聽暮紫提起。手裏的雪月刀又開始沉吟,隻要朝白稍有鬆懈,它似乎就會飛身而出,毀滅一切。
    天地薄情,戩噬萬物。
    魅是個神秘的組織,自從二十年前,三魅中的老三向江湖出賣了他們駐紮地,他們於那次相戰之中受重創之後就如若不在。
    我們隻能等君入甕了,花老大聽暮紫講完後淡笑地說。
    魅向來以殺人手段殘忍,方式鬼魅,專殺各門各派的高手,估計這次準備要血洗點什麼,來報當年之仇。
    談話就此作結,午紅給暮紫端來杯熱茶笑嗬嗬地說,暮紫姐,說話累吧,來嚐嚐我端的茶是不是更香一點。
    暮紫笑著回應,午紅妹端的茶,我能說不香嗎?要是哪天生氣了記仇在茶裏放點什麼粉什麼露的,我不隻是眼瞎,命都沒了。
    午紅聽罷,一把搶過暮紫手中的杯子,生氣地說,好啊,我好心給你倒茶,沒想到你這個暮紫這樣看我,我倒了去,倒給路邊乞丐也不給你喝了。
    大家看著,忍不住溫馨而笑。
    離比武大賽還有十天。
    相憶讓花老大,朝白,午紅,小釘去街市逛逛,留意下有什麼人覺得不妥。
    芳菲說她那天是不會去觀看的,常相憶知道她隻是不願意見到他,也就沒說什麼。臨走時突然想到了什麼回身說,芳菲,你呆在這裏不外出也不是不好,任誰也不會知道你是四季樓暖春樓樓主,給我們暮茂玨提供生存基礎。可是這樣太苦了你,女子不易,可是你又對男子失去了信心。我以為放你出來,辛苦工作那麼長時間了,會碰上適宜的男子吧,可是我觀察看,這暖春布莊,竟都是女的。
    嗬,莊主,和這些姐妹們一起,我已經知足了。再說有你,花老大他們會偶爾看看我,我已經很知足了,要不是你們,我芳菲早不知身首異處了,再說你們給了我太多溫暖。
    十天就這樣悄悄流逝,他們明明知道,魅在暗中布置好一切,卻一點消息也查不出來。
    相憶淡淡地說,我們這次出行,本來隻為看看江湖暗湧,既然風花劍出來了,就拿回來,那本該屬於朝白的。至於魅,我們不知它勢力到底恢複到什麼程度,現在還不是讓暮茂玨的與之相碰的時候。
    比武那天,出現在那裏的人並不多。
    棒子峰,這是它第一次被人用來做擂台。由於棒子峰是直壁垂直萬仞而上,頂端是一塊大圓形平地,像一根豎直放置的棒子,所以一般的人是上不去的。
    各組織,各樓,各穀,各派隻是派門中一宿老一能力最強後輩兩人而來,這樣峰上大致有四十來人。
    經過打聽才得知,有些當地農民得知上麵要比武後,準備好了繩索,掛鉤,替換拉著而上,背著一點點茶水和茶點。雖然他們已經習慣了爬山,但像這樣的山,還是沒有人嚐試過。爬上來,是及其艱難的,有一不小心就可能掉下去粉身碎骨的危險。所以他們上來了的,東西賣的很貴,賣一杯茶的錢是他們一年的收入。
    他們上峰那天,妻子和孩子在峰下苦苦哀求,叫他們回來,說不稀罕那個富貴錢。
    哎,生活不易。
    說這些話的是暮紫,一個對已經發生的事情,從五十年之前到現在都了如指掌,一個對未發生的事情推斷準確,穿著紫色綢緞的盲女子。
    他們一起是兩個人,安靜地坐在山上光石頭幹淨的地方,看著眼前這些看似沉著,有隱者風範的長輩和準備大顯伸手,一舉名揚江湖年輕氣盛的後輩。
    相憶知道,等待的將是一份未知的黑,或許這些人統統會死,或許……
    或許我們也會遇到不幸。暮紫接過莊主的笑淡靜地說。
    都是和死亡擦身而過的人,怕的不再是死,而是死亡來臨前突然的眾叛親離,物是人非。
    這個時候,花老大,朝白,午紅仍舊在堅持地尋找一點點蛛絲馬跡。
    有人來了。
    相憶剛說完,一個黑影不知以什麼身法站在了棒子峰頂中間,麵容清秀昳麗。手中拿著一柄紅木劍鞘,紅木手把,看似古樸,紅色紅而不豔,色調給人舒適感的劍。
    風花紅,雪月白。
    那自然就是風花劍了。
    黑衣人拿出一本小冊子,然後麵容沉靜地說,這就是風花劍法,這柄劍就沒必要解釋了,我是威遠鏢局的掌舵,一次走鏢之中偶然拾得此冊和此劍。於是那趟鏢也懶得走就回家研習,整整看了五年了,卻一點收益也無,索性拿出來,給有能力者得之己用,造福武林。也希望今天以後,大家見我威遠鏢局給個方便,讓我們過順暢過省過城,遇到不測,也希望你們援助。
    那是,那是……
    下麵的人還沒有客套完,黑衣人接著說,不需要耽擱時間了,現在開始吧。比武不限年齡,招數,點到即止,一人連勝兩場可以休息五場時間。
    果然是魅組織的人,相憶淡笑地說。
    那莊主是如何肯定他是魅出來的呢?
    眼神,魅的眼神藏不住野性的。
    還有氣質,冰冷霸道,盲人就是感官強點,嗬,對了莊主,他手指肌膚是不是潔白細嫩。
    嗯。
    那想必是魅細心培養的後輩,這次放出來小試牛刀的,我感覺到一股更勝過他的冰冷和霸道,就是周圍的人群。三魅之中,就隻有老二了,該是他這個已經衰老了的老頭吧。
    比賽開始,先都是後輩爭恐而上,自視甚高,儼然心中已無物了。不過,這些少年,還當真不錯了,不桎梏於固定招式,勇於創新,已著實不易。
    暮紫雖看不見,卻比有眼睛的人更狠,她問,莊主為何擺頭。
    他們太看重美化招式了,殊不知那些隻適合表演,費內力的事情,實質性作用不大。真正厲害的功夫在於四個詞。
    簡潔,迅速,力道,準心。暮紫代為說出。
    不知道暮紫還有什麼不知道的,常相憶嗬嗬地說。
    我隻是知道而已,卻永遠也做不到,看似簡單的詞,得經曆多大的逼迫和堅韌以及執著才可以做到啊,嗬。莊主啊,我不知道的還多著呢?
    比如說?
    比如說你有沒有喜歡的女子?你喜歡怎樣的女子?你的心裏到底裝了些什麼?
    嗬。
    嗬嗬。
    比武如浪潮,一波剛平息,一波又至,後輩中是留下了來自小花城的花小住,其餘都已經拜北,該和老者較量了。
    這個花小住,竟然進步的如此神速,有花老大的淩厲,準心了。
    相憶隻是點頭,關注著眼前的比賽。花小住已經不是幾年前自己空手就可以硬生生壓回去的他了。知道長者老道,一直防守,與其消耗內力,見長者稍微疏忽,劍若等待已經的毒蛇,瞬間彈射,直咬對方喉結,一擊得勝。
    兩個時稱過後,隻剩下三對了,其餘人在旁低著頭,似乎別人輕易間挑破了他們幻想的此戰成名,自可提劍江湖泛舟的美夢後,便心灰意懶,以為一生已盡了。
    現在的少年?暮紫忍不住感歎。
    真正的比武開始了,是碧玉莊主對花小住。
    兩人兵器剛剛相接卻都停滯了下來,口角溢出鮮血來。
    火引!
    暮紫聽到大家哀嚎後忍不住震驚地說。
    火引,中者一旦運內力過久,導致胸口暗湧難耐,似有股洪流在裏麵驚濤拍岸,抵抗不了者箭血噴口而亡。相傳是種蠻荒之境尋來的香,燃燒的煙可無色無味無形。可是這裏並無燃煙。
    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
    他們患慮的終於發生。
    那些上來買茶的十來名農民竟都是魅派出的,當日哭哭啼啼,隻是演給人看的障眼法。不是他們太會演,而是他們本來就是農民,魅隻是另一個,連他們的妻子和孩子都不知道的身份。所以那天,妻子苦求他們不要掙那錢都是真情流露。
    黑衣人等此刻等了太久,他對長空厲嘯,他說,十八年前,你們這些狗東西迷惑我三叔背叛組織,引來風花雪月,殺了我父親,現在,我從你們這些人開始,一步一步流光你們這些所謂俠義之士的血。
    沒有人求饒,他們怒目而斥,畢竟都是剛出來的血性方剛的男兒或者德高望重的長輩。
    可是他們都在靠內力壓製住毒性,毫無還手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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