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十二場 殘雪(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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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屋,兩個人,一盞燈。
常相憶喝抿完一口茶,與他對麵的花老大說,小花,紅和潘,你看好哪個作為四季樓北笑冬盟樓主。
花老大想了想然後說,他們兩個都很難取舍,公子,這樣好了,都留下吧。
常相憶眉頭微微皺了一下,又抿了一口茶然後說,那個黑首的中年人,他的功夫在你之上。可惜了,他已經戀殺成癖。紅和潘都不是他的對手,更何況他們受了點傷。
公子的意思是?
我已有計劃,會使他們相互扶持,打敗黑首就有希望。
嗯,我這就去安排。
人走,燈滅,蓄勢待發。
他這次必須看紙條了,他又一次抽到了自己。
他開始隱隱擔憂紅。
屋外有急劇的腳步聲,他出去看見一個黑影,黑影後麵緊跟著紅。
他隨著他們一直向前,到了一個山峰,黑影已經消失不見。他看見紅站在原地四周張望。
他走近她,焦急地問,紅,怎麼了?
紅沒有回答,她聽到了馬車聲。循聲看去,她呆在當場。
那輛馬車,仿似從五年前的記憶中走了出來。馬蹄上的紅花,不是自己硬要父親係上去的嗎,還有那趕馬車的中年人頭上的帽子,不是自己給他戴歪了嗎。
琴聲,像涓涓細流,和頭上的藍天白雲在天邊相接。
這個調子,這個調子不是八年前母親也彈奏過?
紅正要趕下去看個究竟。
可是這個時候,五個黑衣人騎馬而至,將馬車堵住,一語未發,便包夾而上。
琴聲止,慘叫取而代之。
紅緊緊握著劍,骨骼相互摩擦,發出咯吱聲響,怒火慫恿,她飛身而上。潘硬生生把她拉回來,潘說,這一切好像有人暗中安排,看看再說。
馬車內的一對夫婦已經喪命,隻剩下一個十歲女孩。
帶頭黑衣蒙麵人的兵刃毫不猶豫地掠向她的喉嚨。
倒下去的卻不是女孩,是黑衣人。另一個黑衣蒙麵人出現,用的是短劍。他接著殺了其餘四人,自己也受了重傷。他幫女孩安葬了父母,將她父母攜帶的銀票悉數包好交給她,對她說,有些缺失,命中注定,但你必須帶自己繼續生存下去,有些東西沒法選擇,更沒法逃避,隻有挺。
她聽不懂他的話,隻知道點頭,說謝謝。她記住了他的眼神,鄭重起來的時候像黑夜中的燭光。
他說,不用謝我,我也是別人買來殺你父母的。隻是別人替我完成了任務而已。
黑衣人就此離開,疾馳而去,女孩都來不及看清他的背影。
至一處斷崖,他停了下來。一個戴著鬥笠的黑衣人出現,他說,你沒有完成任務。
你殺了那個女孩?他厲聲質問戴鬥笠黑衣中年人。
沒有,你必須殺了她,這是你第一次執行任務,必須見血。孩童的血,可以讓你體會到什麼叫真正的殺手。
我辦不到。
兩條路,一是殺了她,二是我殺了你。婦人之仁,留下來,對我用處也不大。
我不會殺她。
他沒有看清他的劍是怎麼出鞘的,他的功夫從他而來,還沒開始馳騁江湖就要結束了嗎?
他本能反擊,兵刃相接,反彈的力道讓他驚訝,收不住腳,跌入了懸崖。
潘和紅立即飛身過去,看見不是懸崖,隻是一個十米來高的斷層。紅隱約覺得這一切是在告訴自己什麼,才將八年前的故事重新上演。
女孩用手上的銀兩拜殺手為師,是殺手毀了自己的家,也是殺手告訴自己生命的缺失是命中注定,但是自己必須繼續生存。她決定也要做一個殺手,報仇,尋他,做一個像他一樣的殺手,殺掉一切可恨之人,救那些無辜的人。
女孩過了八年刀口上的日子,一直重複殺別人,請別人殺自己,咬緊牙關,以此鍛煉,常常在黑夜熟睡之際被兵器破空之聲驚醒,保住性命的同時,飛速進步。目的隻有一個,提高自己,目標從最底層一步步往上。她是天生的殺手,極負天賦。聽覺,感官,在三年後就已經純熟,二十米方圓內,一點點殺氣都無法在她眼前隱藏得住。
終於,她也可以站到頂端,隻有她自己知道其中的艱難,缺少睡眠,無時無刻不得不繃緊神經,從沒有安全感到有安全感。
她現在可以找他,邀請覺得眼神像他的殺手來殺自己,可是一直沒有遇到他。
她怎麼知道,那個他掉入了懸崖,好在下麵是湖水,他被人救起,但失憶了。被一對老夫婦收養照顧,一年後,馬賊在他去街市買年貨的時候洗劫了村莊。
他永遠記得那一天,自己帶著一把刀和一顆熾熱的膽闖進了馬窩。
從此以後,他做了殺手。用了老夫婦的性作為名字,叫潘。
然後一個紅衣女子出現,帶著清脆悅耳的笑容走近他,她說,這是銀兩和名字,你去幫我殺一個叫桃花雪的女人。
潘?紅看著他怔怔地念。然後擺頭呆呆地看著他,緩緩地說,原來是你,難怪,你的眼神那麼像他。
潘沒有言語,木訥地站在那裏,似乎有什麼在記憶深處慢慢蘇醒,像一點點前移的光影,溫暖了大地。
清早,天蒙蒙亮,君子花一片雪白。
紅和鬥笠黑衣人對立而站。
一旁的潘問,昨日,你為什麼救我?
因為他該死。
沉默過後,他又開口,你們兩個都受了傷,就拚在一起湊成一個吧,看你們兩的感情已經深了,誰都不會袖手旁觀。
好。
這個字剛出口,三個人同時迸發。
潘和紅都知道,在他心裏,殺手的含義就是一個字:殺。這樣的人是可怕的。他們不得不傾盡畢生之力。傷勢的孽根,很快凸顯出來,高手之間,慢一點點就性命攸關。還好他們兩個人配合,錯開彌補,才不至於落下風。
他像一個戰神,越站越勇,好似已經上了癮,麵部表情因為沉溺這殺之中而開始漸漸扭曲。潘和紅的傷口在動作扭轉之下開始擴大,他們知道這樣下去必死無疑,潘決定放手一搏。
回身刀,這是飛蛾撲火之式,燃燒掉最後精力,驟然貼近對方,和對方抱在一起,掌運內力推刀,將兩人刺穿。這樣好過兩個人都死吧。
潘帶著笑容看了一眼紅,輕輕叫她的名字,然後昂天長嘯,人如鬼魅一般貼近了他,這是他沒有見過的招式,是潘想到創立的招式。
潘貼住了他,任他踢,推,刺,也分不開。潘開始運力。
紅一下子明白過來,歇斯底裏地喊,不要。
整個人像瘋子一樣撲過去,已經來不及。
整個打鬥過程,不到半個時稱已經預示終結。
於此同時,一個白影從遠處攢射而來,在潘身前戛然而止。
晚了,來晚了。他悵然若失,是一種懺悔和自責。他在兵器相接聲中蘇醒
原來感情燃燒而成的力量是不能估量的,一瞬間迸發,令人錯愕。
風沙,烏雲,墳。
她跪在那裏,已經一天了。她身後站了五個人,常相憶,花老大,朝白,午紅,暮紫。
這五個人沒有說話,就這樣站在她身後,一整天,沒有移動半步,和她一樣不吃不喝。
大雨,細風,夜。
她還跪在那裏,已經一夜了。她身後依舊有五個人,像拔地而起的樹,堅定不移。
咳嗽,從五個人當中傳來,是暮紫的,前幾天受了風寒。但是她依舊站在那裏,莊主也沒有叫她回去,他們生,就已經成了一個整體。
風止,雨消,晨。
她站了起來,可由於跪了太久,雙腿已經麻木,無法移動半步。
她轉身看著眼前的五個人鄭重地說,謝謝。
莊主自嘲皺了眉頭,然後說,以一個幌子將你們集中在一起,就是為了選出一個合適的人來幫忙暮茂玨。暮紫是麻雀屋的主人,她那裏有本書記載著你父親那段故事。於是故事重演,使你們知道彼此要找的人就在對麵,心中溫存漸起,好聯手。沒想到……
既然莊主已經做到了我想做的那件事,那麼,從此刻起,我終身甘願為暮茂玨效力。
嗯,也罷了。從今天起,你叫殘雪,為四季樓北笑冬樓樓主,負責訓練殺手。
殘雪!她念給自己聽,不由落寞而笑,她說,莊主,我現在很累,想好好休息。
嗯,你確實需要休息。到你覺得自己已經蒼老,會淡淡而笑之時,來找我。
喧囂,暗啞,都已經消沉,歲月又開始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