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樓春雪和塵落  第八章 西寧世子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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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真假公主
    河西府位於河西走廊,這裏是由聖朝往西域的必經之地,也是和回紇接壤的軍事重地。因著綠洲水土豐美,沃野千裏,此地的經濟已經發展到很高的水平。幾乎不亞於聖朝的其他城市。經過河西府幾代的經營,阜華風貌吸引了附近各族人民。不過,最多的仍然是漢人。
    淩霄睜開眼的時候,尉遲已經坐在她床邊,柔柔的看著她。
    “別起來,繼續歇著吧。”
    “我們現在在哪裏?”淩霄問道,忽然發現自己的聲音已經啞了。
    “離西寧王府還有一些距離,現在是在河西府的北邊的市鎮。你身體還沒有好,不宜遠行。”他並沒有向其他人泄漏他們的身份,隻是出示了河西軍的令牌。他自己,也是剛剛包紮完就過來照料淩霄。
    淩霄在他幫助下喝了些水,卻發現自己已經洗滌一新,十分清爽。身上卻是男子服裝,稍顯寬大。
    尉遲摸摸頭:“這偏僻市鎮,買不到適合公主的衣飾。隻有我的,公主勉強先湊活吧。”
    “無妨。這樣也挺好的。”
    她又是一陣暈眩,沉沉睡去。
    五日之後,兩人都已經恢複得差不多。決定上路了。
    淩霄仍然是男裝打扮,乍看之下,確實是個麵容俊秀神采飛揚的翩翩公子。尉遲星野劍眉星目,體形俊美,則更是少年英雄。二人策馬一路南下,除了住店打尖,片刻不敢耽誤。
    奔馳了兩日,離河西府地愈來愈近,人越來越多,市鎮也愈來愈繁華。淩霄嚐著酒店的食物,覺得非常美味。卻聽見身後有人在議論著什麼。自習一聽,卻在討論回紇公主已經於前日出發進京,出發時盛況空前。
    “那回紇公主是我們寧國長公主的獨女,據說比她母親還要美呢!”
    “真的假的?!我老爹曾經護送過寧國公主,他說啊,那寧國公主仿佛是天上的仙子下凡,照亮了整個河西府!”
    “哼,我看,那公主也就是個紅顏禍水!北燕不也是為了搶她才對我聖朝開戰?”
    “嘖嘖,卻不知道回紇公主進了盛京,該指給哪家的公子呢……”
    淩霄已經是震驚,筷子掉了都不曉得。公主已經進京?這怎麼可能?!她看著尉遲錯愕的表情,知道他也是被蒙在鼓裏。西寧王這唱得是哪出?她若現在回西寧王府,等她的又是什麼?
    至於那些人菲薄她的母後,她更是氣惱!尉遲則已經幫她出手了,打得對方人仰馬翻。
    二人緩緩上馬,各自心思百轉。末了,淩霄向苦思不得其解的尉遲道:“如今情勢未明,不知道是有人故意冒充我,還是西寧王……總之,我便女扮男裝,化名蕭翎。你先去見西寧王,弄清楚。”
    終於到了西寧王府。剛走到大堂,卻看見西寧世子跑出來,將他擁住。
    “星野,你終於回來了!”
    眼前的西寧王世子宣䜣麵容清瘦了一些,卻仍是高雅清俊。星野也感動,卻跪下請罪——河西軍折損了不少人,這讓他很難過。
    宣䜣扶起他道:“你何罪之有?!公主已經平安送走,河西軍的任務也了解了!”
    尉遲知道他在幫他脫罪。他忽然想起淩霄提醒他的話,便硬生生把實情吞了下去。“公主,她沒有大礙吧。”
    宣䜣麵色一沉:“星野,你能幸存下來已經很不容易。為何擔心那個不相幹的回紇公主?以後的事情,你就不必管了。”
    即便單純直率如尉遲星野,也明白其中必有隱情。他是知道宣䜣的手段的。雖然如今掌權的是西寧王宣範,但真正在操持西寧王府的,卻是和他年紀相當的世子宣䜣。宣䜣城府之深,不看別的,便看他雖非嫡子,卻能從眾兄弟中脫穎而出占據世子之位看出。然而他又是實戰派,衝鋒陷陣,與西寧王府內那些養尊處優的公子完全不同。
    宣䜣緩了語氣:“你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我已經命人在靈鈞台備下盛宴。今夜,我們不醉不歸!”
    星野心情緩和下來,這才是他喜歡的宣䜣:“不醉不歸!”
    宣䜣忽然道:“隨你進城來的那位公子,你也一並請來吧。聽說,他還救了你的命?”
    尉遲呆在一旁,卻是推脫不掉。
    傍晚的靈鈞台,端莊宏偉。靈鈞台下,是靈淵池。據說靈鈞台始於數百年前的一個盛世王朝,本來是為求仙得道所建。然而朝代更迭,靈鈞台已然變了用途—那就是成了西寧王府專有的等高盛宴之地。
    高台之上,湖麵吹來一陣清風,令人身心舒暢。淩霄卻半點不敢馬虎。通過星野告訴他的事情,她心下已經有了想法。她得弄清楚事情來龍去脈,所以此時此刻,她是認真扮演著蕭翎這個角色。她將麵色塗黑,又描上傷痕。顯得人雖秀美,卻並不出眾。幸好她聲音作啞所以也能隨便搪塞過去。
    宣䜣向“蕭翎舉杯敬酒:“本王代星野敬酒,多謝這位兄台險境中救他一命!河西府別的沒有,葡萄美酒夜光杯可是數不勝數!”
    蕭翎也舉杯,笑道:“世子客氣了。尉遲兄與我相扶相持,放能險境逃生,又逢河西府所救,當是我敬世子才對!”
    尉遲星野也舉杯,三人一幹而淨。
    卻聽到遠處湖麵上傳來清泠的樂聲,宣䜣道:“不知蕭兄可曾聽過我們河西府的樂曲?”
    那樂聲越來越近,聲音卻仿佛在耳邊奏起。原來這靈鈞台修建時別有設計,可以吸納很遠處的聲音。
    尉遲星野接道:“這應該是漸閣的船吧。滄海遊這曲子,隻有她們奏得出來。”
    淩霄聽那首滄海遊,卻有些出神。那音樂並不激昂,甚至有些婉轉。樂器她也聽得出來:胡笳,雲簫,笛子,琵琶,三弦琴,銅鼓,揚琴……可是這從容的音調,卻激起了人的雄心鬥誌,讓人想要飛到天上,極目窮遊。想要尋那無垠的滄海,放一葉扁舟。想要淩駕於萬峰之上,看那浮雲悠悠。想要……想要在這高台之上,放歌一曲!
    他們三人都沉浸在這音樂中。宣䜣淡淡道:“這是豐庭侯寫的曲子。也隻有他,才能寫得出這樣的曲調!他在靈鈞台醉飲三日,一揮而就……真可謂天縱奇才。”
    豐庭侯……淩霄念道。她將杯中美酒一飲而盡。她可是回紇的姑娘,酒可難不倒她!
    “前不見古人,
    後不見來者。
    念天地之悠悠,
    獨愴然而涕下”
    她喃喃念道。宣䜣卻眼神一動。他道:“這河西府,乃是聖朝的門戶。從西往東,可以進入漢人最最繁華的中原,從東往西,則可以進入一個完全異域的國度。河流湖泊,高山雪峰,無奇不有。黃河之壯闊,草原之豐美,秦嶺華山太行山之高峻……天地之蒼茫,何其廣闊!此處雖小,放眼望去,卻又涵蓋了神州萬裏大好江山!”
    蕭翎轉身看宣䜣,這個西寧王世子,此時此刻的他,可謂意氣風發而神采飛揚。
    尉遲星野卻將酒灑向台下: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我為此次遇難的兄弟們,敬一杯。”
    蕭翎想起了許多人。胸中一頓翻滾,卻向尉遲星野道:“尉遲兄,你可以否為我舞上一場劍?”
    尉遲星野毫無遲疑,卻在高台上舞起來他的寶劍。
    “白馬飾金羈,連翩西北馳。借問誰家子,幽並遊俠兒。
    少小去鄉邑,揚聲沙漠垂。宿昔秉良弓,楛矢何參差。
    控弦破左的,右發摧月支。仰手接飛猱,俯身散馬蹄。
    狡捷過猴猿,勇剽若豹螭。邊城多警急,胡虜數遷移。
    羽檄從北來,厲馬登高堤。長驅蹈匈奴,左顧陵鮮卑。
    棄身鋒刃端,性命安可懷?父母且不顧,何言子與妻?
    名編壯士籍,不得中顧私。捐軀赴國難,視死忽如歸。”
    他念起來,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蕭翎在一旁,卻暗自出神。是的,星野,他舞劍練武,都是為了驅除韃虜。那麼她呢,她這個回紇公主,是否也是他要驅逐的?可是,那北方的廣袤草原,明明是她的家。。
    她又想到她的母後父王,有假公主出行,他們應該放心了。想到南宮翊,蒼茫天地間,也許再見一麵也是渺茫了吧。又想到和尉遲星野生死相依的那些日子……她緩緩念道: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複回。
    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朝如青絲暮成雪。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複來。
    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將(qiāng)進酒,杯莫停。
    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傾耳聽:
    鍾鼓饌(zhuàn)玉不足貴,但願長醉不複醒。
    古來聖賢皆寂寞,唯有飲者留其名。
    陳王昔時宴平樂(lè),鬥酒十千恣歡謔(xuè)。
    主人何為言少錢,徑(jìng)須沽取對君酌。
    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jiāng)出換美酒,
    與爾同銷萬古愁。”
    沉醉中,卻聽到台上臥倒的三人重複著:“與爾同消萬古愁”而那首滄海遊,隱隱回蕩在靈鈞台,回蕩在這水色天光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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