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怒  30.虎獅-1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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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雲還在懊惱自己的表演不曾完美,卻是祀畫樓的主管來拜訪了。不會是要趕我走吧——白雲暗自揣測,心下不無惴惴然。
    “白雲姑娘,我受人所托,請姑娘前去天顧齋一敘。”主管客客氣氣地,令白雲摸不出對方的主意。
    白雲隨主管登上了祀畫樓頂層的天顧齋。
    垂簾一道,隱隱錯錯的人影。
    “白雲這廂有禮了。敢問,閣下是?”
    “嗬嗬,”輕笑聲中,垂簾被拉開,一人走了出來。
    白雲一怔。
    “我們是故人。”
    果真是故人,眼前的不正是旬盎前太子妃,雍國公主朵麗嗎?天生尊貴,舉手抬足間慵然著漫不經心的自傲和疏離。
    她怎麼在這裏?
    “奇怪我為什麼在這裏?”朵麗冷笑,眼界卻有幾分憤恨和悲哀,“我也奇怪,我怎麼會在這裏。”她抓住白雲的手,很是用了幾分力氣,白雲已經覺到了疼痛。然而她並沒有掙紮,隻是淡淡地看著眼前的女子。
    “我還奇怪,為什麼會是你?”朵麗繼續說道,“我的心上人,從來都不是栗讓,我的心上人,借口我與栗讓有私情,將我送回雍國。”朵麗臉上的憤恨更深,而比憤恨更深重的,是悲哀。
    作為和親的公主,被安上不貞的罪名遣送回國,可想而至,朵麗要麵對的是怎樣悲慘的境遇。
    “升芳殿議之後,他一直不肯見我。直到我聽說他也送我回雍,我衝到他的住所,我問他為什麼這樣對待我,”朵麗手上更用了幾分力,捏的白雲手疼得厲害,“他居然將我跟你比較!”朵麗眼底的瘋狂如火如荼地升騰起來,逼人的熱和灼,“他說相比較與你,你是盛放在雲彩中的蓮花,而我,是長在泥石裏的苔。”
    這樣的比喻,對於一個養尊處優長大的公主,是怎樣的打擊呀,何況還是與一個觀月樓出身的人作比較。
    這種話,這種事,隻有韓微曦那樣的人才會做,才有機會做。
    朵麗忽然鬆了手,如同看到可怕的東西一般,連連後退,滿臉驚慌失措,“不要那樣看我,不要那樣看我,不要那樣看我……”
    白雲垂下眼瞼,斂住自己憐憫的眼神。她走前兩步,扶住朵麗,她想要安慰,所以將朵麗抱進自己懷裏。
    “父親也不要我了,他說我病死在路上。我沒有地方可以去,隻好來祀畫樓。”朵麗開始哭。白雲輕輕拍著她的背,給予安慰。
    待朵麗發泄完自己的委屈,她才發現白雲的前襟上全是自己的眼淚和鼻涕。她有些不好意思,不敢看白雲。
    白雲微微一笑,“我換件衣服去。”
    白雲緩緩步出天顧齋。
    望著被白雲緩緩合上的門,朵麗忽然覺得害怕起來。那些人一擲千金隻為博美人一笑的天顧齋,除了垂簾、桌子椅子、樂器,便什麼都沒有,故意修高的屋頂,盤繞其上的雕刻,是一簇一簇無盡美麗不會凋落的牡丹。這樣的天顧齋透著一種不近人情的豔麗和萬事無關的冷漠——美麗而冰冷,高傲卻孤單。不過,在白雲出現時,這裏卻突然有了生機,就連屋頂的牡丹雕刻都似乎突然之間活了起來,緩緩的,以人所不能察覺的速度,舒展了花瓣。她幾乎要喊出來:白雲回來吧,這種透骨的寒冷,真令人難以承受。可是她馬上便打住了這個念頭。“白雲是盛放在雲彩中的蓮花,而你,是長在泥石裏的苔。”雖然白雲來自嘉棠觀月樓,雖然白雲不夠漂亮,但是,在那個人的眼裏,十個雍國公主都比不上一個白雲。而自己,怎麼可以對本是敵人的白雲生出依賴呢?
    朵麗坐回華麗的榻上,榻前是一架華麗的琴。她懶得卻看一眼眼前的琴,她將目光投遠,卻是不遠處粉紅色的垂簾擋住了她的視線,她勾起嘴角冷笑:弄人的命運,翻手之間,便是一個人的生活天翻地覆地改變。她沒有希妃那樣的心機和勇氣,她無法獨自追尋自己的人生,她也不是盧水若,愛上那麼一個人,做那麼多的事情卻不求回報,她更不是白雲,她似乎什麼都沒做,就可以得到許多,甚至是那個人那樣的褒賞。朵麗隻有一具漂亮的皮囊,這具皮囊被皇家調教出矜持高貴的氣質和矜貴漠然的心態。在幾個月之前,她絕然不會想到她會來到祀畫樓,在天顧齋中,將自己的美麗高貴,賣作金銀。
    “吼——”一聲低沉卻凶猛的獸吼毫無預期地出現,她嚇了一跳,微調了一下目光。她在一雙琉璃眼中,看到了自己錯愕震驚的麵孔。這是哪裏來的動物,長得如此凶神惡煞?等等,這模樣,似虎非虎,似獅非獅,難道是……
    不等她想下去,動物已經一躍而起,將她撲倒在地,她幾乎被猛獸嘴裏的腥氣熏暈,而身體在她意識漂流之際條件反射地壓迫聲帶,她發出一聲穿透力極強的尖細的慘叫。
    動物楞住了,琉璃一樣的眼中似乎掠過一些情緒。動物會有情緒嗎?不過,朵麗總算因此等到了聽到動靜趕來的祀畫樓主管和白雲,有驚無險地躲過了猛獸的襲擊。
    白雲抱著小東西坐在椅子裏,朵麗坐在她對麵,她的左側是祀畫樓的主管。
    “對不起。”白雲開口道歉,“小東西淘氣,嚇到你了。”
    朵麗氣不打一處來,此刻的動物,乖巧地蹭在白雲懷裏,哪裏還有剛才那副凶神惡煞的模樣,“它剛剛差點吃了我,那根本不是淘氣,是本性。”
    白雲摸著小東西的頭,“小東西,剛才你發什麼瘋,嚇到朵麗姐姐了,知道不?”朵麗吃驚不小,白雲是在跟動物說話嗎?
    “嗚嗚——”小東西發出委屈的嗚咽聲,並更加用心地用腦袋摩挲白雲手掌。朵麗更加吃驚,這小東西聽得懂?
    祀畫樓的主管同樣目瞪口呆,“白雲姑娘,這,這,這小獸,竟是你的寵物?”有人養蛇、養鼠、養狗、養貓、養鳥,都不稀奇,可是你見過將老虎或者獅子帶在身邊當寵物養的嘛?
    白雲微微一笑,“不是的,小東西似乎遭遇了些不好的事情,受了傷,我給它治傷而已。”
    “你知道它是什麼東西?”朵麗冷笑,“你居然敢帶著它!哪天它吃了你也說不定。”
    白雲依然微微一笑,眼裏卻聚起繚繞的雲霧,“勞你憂心了。”一句話噎住了朵麗的話頭,“我的確不知道它是什麼,”白雲緩緩撫摸著小東西毛茸茸的腦袋,“如果你知道的話,還請告訴我。”
    朵麗笑了出來,“果真不負他給你的評價。”她的臉上堆滿了笑意,卻給人一種她其實在哭的感覺。白雲知道,她一定是又想到了韓微曦,隻是不知,韓微曦又怎樣評價過自己。
    朵麗斂斂情緒,然後開口,“我的父親喜歡猛獸。偶然一次機會,他將虎和獅湊成一對,那兩頭畜生居然有了後代。你懷裏的東西就是那個。”
    “哦?一個是山林之王,一個是草原之王。”祀畫樓主管非常好奇,“它們的後代,不知是怎樣的凶猛之物。”
    “那東西並不像父輩那般出色,一個比一個孱弱,不出十天就死光了。父親嚐試了很多遍,都沒有成功,在他準備放棄之時,終於有一窩活了下來,不過最長命的一隻也隻活了一個多月而已。”
    “那白雲的這隻,難道還不足一個月?”祀畫樓主管再度發問。
    “那我便不知了。我離家已久,又與家中不通音訊。說不定,我的父親成功了,要不然這隻彪悍的畜生哪裏來的?”
    朵麗的父親,是雍國的國王。雍國的國王住在哪裏?當然是雍國的王宮。而白雲卻是在仰關發現了小東西的,而且它身上有傷。白雲努力回想第一次見到小東西時的情況,當時小東西身上的上絕大部分是劃傷,還有一些是燒傷,而劃傷和燒傷相互連接,還有一段重疊。白雲當時就很奇怪,現在想來,那些傷痕極有可能是尾端帶著點燃的易燃物的箭矢造成的擦傷。
    雍國王宮發生了什麼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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