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6章-醉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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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教坊已不屬朝廷太常寺管理,大半都是私人開設。除了為朝廷和公侯貴族們提供宴會表演之外,也對外經營,吸金納銀。教坊內的女子可以叫恩客贖身從良,也能攢足銀兩自贖其身。
“醉舞”在京城坊間大有名氣,能進入此間的舞娘、樂師不僅要技藝過人,還要容貌出眾。他們大部分人都是經過“青鳥盟”精心挑選和培訓過的人,還有少部分慕名來掛單的人,出入都有嚴格的規定,若有違反,將受到嚴厲的懲罰。由於這裏的歌舞、人才品貌都屬一絕,來此間尋歡作樂的人絡異不絕,且非富則貴。
我與良辰在正月初五的清晨到達京城,來到“醉舞”時,它還大門緊閉,沒有開始營業。
良辰上前重重地叩響了大門。
片刻之後,出來一位五十歲左右的中年男子,他打量了良辰之後,問:“姑娘有何貴事?”
良辰沒有說話,隻是從懷裏掏出了一樣玉牌樣的東西給他看過,他臉色一變,趕緊打開大門,恭敬地說:“小人有眼不識泰山,姑娘裏麵請。”
良辰走到我身邊,伸手攙住我說:“小姐,我們進去吧!”
這一路北上,我一直做女裝打扮,在外麵她都稱我“小姐”。
待我們進去之後,那人在門邊四處張望了之後才關上大門。他追到我們身後,一邊走一邊說:“請兩位隨小人去廂房稍事休息,待小人去稟報坊主。”
將我們安置在二樓西側一處隱密的廂房後,他便恭身退了出去。我徑自拿下頭上戴著的帷帽,打量著房間。房內布置以淡紫色為基調,十分雅致。我很喜歡。
我們在房內簡單地梳洗了一番,換下厚實的外衣。良辰幫我拔下頭上的金釵,放下頭發:“公子,奴婢給您重新梳個發髻吧!”
“良辰,剛才你給他看的是什麼?”我一邊舒服地享受她為我梳發一邊輕輕地問。
良辰笑了,停下梳子,又從懷裏拿出那東西,遞給我。我接過來看,是塊方形的玉牌,正麵中央刻著一個“崔”字,旁邊的紋飾我看不懂,可能是崔氏族內的圖騰吧!翻過玉牌,背麵刻著一簇蘭花。
我疑惑地看著良辰。她解釋說:“我們出益州時,主子便給了我們這塊玉牌,囑咐說,若遇事隻需出示這玉牌,便有人相助我們。玉牌一直由白逸保管著,這次我隨您進京,他才交給我的。”
“這幾年來,我們一直都是靠它在暗中保護著,是嗎?”我問道,麵上神情複雜,這崔博,做人如此細致周到。
良辰又替我梳起頭發,說:“沒有,公子生性低調,也從不沾惹事非。我們這是第二次使用它。”
“第一次是什麼時候用的?”我好奇地問。
“那年我們初到杭州,您決定買房子,我們身上的現銀不夠,白逸拿著它去崔家商行借了二百兩銀子。”良辰輕描淡寫地說。
啊!我驚異極了,這麼重要的信物,第一次竟然被白逸拿去借銀子。轉念一想,他們跟著我四處為家,也真夠辛苦的。“這些年,多虧有你們!”
見我神色有些黯然,良辰安慰我說,“公子怎好說這樣的話?不是要奴婢羞愧嗎?在您的心裏,白逸、我和玉生都是您的家人,而不是奴仆,在我們的心裏,您又何償不是我們至親的人!若不是您,玉生怎麼會有機會讀書識禮?我怎麼會有機會遊覽四處,體驗不同的境遇人生?白逸對您,更是……”她突然頓住,好一會兒才轉了話,“您待我們的情義,我們今生都感激不盡!”
白逸對我怎麼了?見她臉色不太自然,我也不多問了。“良辰,暫時不梳髻吧,我想睡會兒,這段時間連日趕路,都沒好好睡一覺。你也睡會兒,補補眠。”
我話音剛落,有人在外麵敲門。良辰放下梳子去開門。
一個長相妖豔的女人進得房來,大眼睛,高鼻梁,豐厚的雙唇,水蛇細腰一走一動,很是妖嬈。看樣子比我略大幾歲。未上妝的她臉色有點不自然的蒼白,渾身香氣薰得房內一陣曖昧。她對我微微伏身見禮,“奴家夏彌爾見過二公子,見過良辰姑娘。”
“夏姐姐免禮。”良辰代我扶起她,“我家公子是最見不得這些虛禮的。”
夏彌爾走到我身邊坐下,盯著我看了一會兒,笑著說:“那年奴家去益州恭賀小少爺百日之喜,遠遠地見過公子。公子今日之神情樣貌更勝往昔。”
“多謝姐姐誇讚。”我淡然一笑,伸手撫摸已長及小腿的頭發,麵上赧然。
她見我如此,知我無心閑扯,便切入正題:“正月初八,皇太子在太子宮內宴請諸王兄弟,‘醉舞’應邀獻舞,以娛嘉賓。公子可有想法?”
我不自覺地雙手玩弄發梢,略感不安地問:“諸王在座,眾目睽睽之下,我隻怕不便出現。”
夏彌爾略顯驕傲地一笑,說:“公子放心,‘醉舞’派出的舞娘、歌女從來不在賓客麵前顯露容顏。更何況,公子是以女子之身出現,也不會太引人注意。不知公子是歌還是舞?彌爾聽聞公子曾經‘一舞孔雀驚天下’。”
“此舞如今怎可再現!”我半是感歎半是拒絕道。
“公子離開多年,恐怕有所不知。聖上每遇宴飲,必看孔雀舞。曾遣使節前往南詔國尋訪精於此舞者,收於梨園。”夏彌爾口氣羨慕地說,“還特地為此舞譜了一首新曲,名為‘霓裳’。”
“什麼?”我一驚,雙眼圓瞪,“‘霓裳’?”我的天啦,這首唐玄宗與楊貴妃的傳世名曲是這樣來的嗎?
“是啊。公子有何不妥嗎?”夏彌爾見我有點激烈地反應,不解地問。
“沒什麼,是我失態了。”我忙斂了驚容。開元二十五年初,楊玉環正是壽王妃,如果壽王帶著王妃出席的話,我就有機會一睹那絕世美人的風采了。遂轉話問道,“此次宴會,不知諸王會帶王妃共同出席否?”。
“這個奴家就不能肯定地回答公子了。”夏彌爾不知我為何有此一問,疑雲似乎更深了,但也並不繼續深問。
我隻得陪笑說:“多謝夏姐姐告訴我這些。隻是今日確實有些累了,待稍晚些再請姐姐過來商量初八赴宴之事,如何?”
夏彌爾起身施禮離開。我與良辰分別躺下補覺。我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十年前的種種在腦海裏揮散不去。
夜幕降臨,‘醉舞’華燈高照。相較於街市的寧靜,這裏好不熱鬧!雖然才初五,但喜好美色的男人們自許名士風流,紛至遝來,欣賞歌舞,飲酒吟詩,美人調笑,一派奢糜之象。
我坐在樓上,透過紗窗靜靜地看著下麵的人醉生夢死。‘醉舞’的確名不虛傳,最好的美酒,最好的歌舞,最美的女人。靡靡之音確實令人沉醉著魔,太平盛世的表象之下暗藏的殺機與變數會教人措手不及。
樓下突然傳來夏彌爾嬌媚入骨的聲音:“三位大人今日也有空光臨‘醉舞’,真是令奴家感激涕零啊!”
是什麼人要夏彌爾親自接待。我把目光向門口投去。三個俊朗不凡的青年公子翩然出現,為首的好像是……太子李弘,難怪夏彌爾這般殷勤了。他後麵的兩位是……我凝神望去,站在他左後側的是光王李琚,右邊的是……我的心跳驟然劇烈加速,是他嗎?李琚微側身與旁邊的那人交談,那人轉過臉來,我猛地撫住胸口,重重喘息,是敬之。隻見他一臉肅容,不苟言笑,深青色的長衫襯得他更加高大健朗,微顯冷峻的神情越發招人垂青,那微微緊抿的嘴唇性感撩人。看著他,我悲喜交集,不禁眼眶發熱落下淚來。是我的敬之啊。
他似乎感覺到有人在看他,四處張望起來。一度望向我這邊的窗戶,幸好我隻將窗戶微微推開,能清楚地看到外麵,外麵卻看不見裏麵。
李琚又跟他說了些什麼,他搖搖頭。在夏彌爾的引領下,他們三人去了二樓東側的房間。
我坐在原處,再也無心觀看外麵的情景,拿出白玉龍佩,一遍又遍地細細撫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