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4章-離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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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清雲齋的窗前望著窗外的雪花飄飄灑灑,隨風肆意舞動,似乎整個世界都是它的舞蹈秀場。這或許是我最後一次坐在這裏欣賞美景了。白逸正在收拾我們的包袱。
林福走到我麵前跪下:“公子,奴才向您叩別了!”他“咚咚咚”地磕了三個響頭,抬起頭紅著眼睛說:“自此一別後,不知何日能再見公子。請公子為了王爺多加保重自己!”
我蹲下去扶起林福,對他說:“請你代我好好看顧王爺。你的恩情,葉蘭銘感在心!”
“公子千萬別這樣說,折煞奴才了。”林福激動地說。
我湊近他的耳朵邊上輕聲說:“青鳥會把信送到京城‘天香樓’。”
林福會意地點點頭。
白逸拿著簡單的包裹對我說:“公子,行李已經收拾好了,咱們可以出發了。”
林福拿來一件玄色貂毛大氅為我披上,“這是王爺命小人帶來的。王爺說公子傷勢雖然好了,但畢竟傷了根本,要注意保暖才是。”
我感動得眼裏泛起了淚光。
白逸打開房門,我率先走了出去,他們兩人跟在後麵。薛齊在“清雲齋”外麵候著。見我出來,恭敬地說:“公子,馬車已經備好了。小的送公子出門。”
“有勞薛總管。”我平靜地道謝,薛齊走在前麵引路。這座國公府,縱然它美侖美奐,我沒有絲毫留戀,直到出了府門,也沒有回頭多看一眼。
門口停著的是我當初來京城時,崔博為我準備的那輛馬車。白逸把我扶上馬車,拉好門簾熟練地趕著馬車離開鎮國公府。
馬車經過東市時,白逸放慢了趕車的速度,在外麵說:“公子,前麵是天香樓。你挑開簾子看看。”
我依言挑起車窗的簾子,天香樓赫然出現在眼前。我抬頭朝二樓望去,胸口驟然強烈地跳了起來。敬之在那裏,他在那裏看著我。他在我們初次相識的地方送我離開。
李敬之在馬車出現的那一刻激動地站了起來,顧不得披上風衣,衝到二樓的露台上矗立著,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著馬車上的妙人兒,生怕少看了一眼。
“白逸,停車。”我拿出葫蘆絲,吹起《山一程水一程》。
山一程水一程,柳外樓高空斷魂,馬蕭蕭車轔轔,落花和泥輾作塵,風輕輕水盈盈,人生聚散如浮萍,夢難尋夢難平,但見長亭連短亭。
山無憑水無憑,萋萋芳草別王孫,雲淡淡柳青青,杜鵑聲聲不忍問,歌聲在酒杯傾,往事悠悠笑語頻,迎彩霞送黃昏,且記千秋月一輪。
我看見了他悲傷的麵容和滴落的熱淚。在他戀戀不舍地目光中,這天地刹那間完全靜止了,隻剩下了彼此。
我亦深情地回望著他,淚水滾滾而下。敬之啊,你的情意我懂。十年分別,決不相忘。
“走吧!”我收好葫蘆絲,對白逸說。
馬車前進的極慢,京城寬闊的街道此時十分安靜,往日的熱鬧繁華都被這銀白色的大雪掩蓋了。直到馬車行到我們再也看不見彼此的地方,我才放下簾子,心內五味雜陳。來京城六個月時間,就這樣離開了。當初我來京城究竟是為了什麼?若能預料這樣的結局,父親還會讓我來這裏嗎?如今我身受重創,父親泉下有知的話也會為我傷心的吧!敬之啊敬之,一定要等我回來!
出了城門,白逸又將馬車停了下來。他掀簾子走進馬車,對我說:“公子,請下馬車。”
我不解地問:“怎麼了?白逸。出什麼事了嗎?”
“沒事。您隨我下車一看便知。”白逸笑著說。
我滿腹狐疑,但還是跟他下了馬車。在離我們不遠的地方停著另一輛比較豪華的大馬車,白逸將我向那裏領去。那馬車外頭坐著的人見我們走去,便掀起了那車的門簾,向裏麵說了什麼。
隻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從車內走了出來。他緊緊地抓著披著的白色風衣,年輕英俊的臉上掛著依舊溫和儒雅的笑容。是崔博。他怎麼來了?
白逸半跪下向他見禮:“白逸見過主子。”
“起來吧。”崔博示意他起來,“外麵天寒地凍的,快請你家公子上馬車暖和暖和。”
白逸起身扶住我,“公子,上車吧。”
崔博站在馬車上向我伸出手:“白兄弟,來吧。”
“崔兄……”我喃喃不知說什麼,隻把手伸去讓他握住,他的手既厚實又溫暖。
他牽著我的手進了馬車。車內燃著炭火,十分暖和。他脫掉披風,放在軟榻上,對我說:“你也把外氅脫了吧,車內不冷。”
我解開外氅的係帶,將它脫了下來放在一旁。“崔兄,怎麼在這裏?”
“嗬嗬,我來查看京城的產業,順便接你一起回益州過年的。”崔博倒了一杯熱水遞給我。
“過年?”我有些迷茫了。
“是啊!今日已經臘月初十了,離除夕還有二十天,我們得快馬加鞭才能在那天趕到益州。這一路恐怕你會辛苦些!”崔博微笑著說。
我心下感動。他知道我現在離京不可能在二十天內趕回蘭穀,又擔心白逸勸不動我去投靠他,怕我一個人在年關的時候流落在外,無處可依,所以他親自來接我跟他同去益州。
“崔兄,謝謝你。”我看著他真摯的雙眼,險些落下淚來。
“你我兄弟,何必說這樣的話。我崔博的家就是你白葉蘭的家。”崔博抓住我的手,“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什麼?”我睜大眼睛問。
“內人又有喜了。”崔博開心地說,“來京時,依依告訴我的。如今已有兩個多月了。”
我也替他開心:“恭喜崔兄了。”
崔博說:“沒有白兄弟,我崔博何來今日之喜。”我笑而不答。他又說:“我還有一事要求兄弟。”
“何事?”我問。
“依依和我對上次的難產仍心有餘悸,所以能否請你幫忙照顧依依,直到她平安生產?”崔博肯切地問我。
聽他這樣問,我的淚水禁不住地落了下來。他這人,明明是要幫我,卻反過來求我助他。
“白兄弟怎麼了?你不願意嗎?”崔博雙眉微蹙,擔心地看著我。
“不,不是的。”我擦去眼淚,對他露出笑容,“承蒙崔兄不棄,對葉蘭百般照顧。葉蘭實在……實在無以為報。從今往後,隻要崔兄吩咐,葉蘭定當遵從。”
“太好了。”崔博又笑開了,“如果依依知道白兄弟肯留下來,定會十分高興的。”
“崔兄,如果崔兄不嫌棄,今後就請叫葉蘭的名字吧,不要總是叫我白兄弟。可好?”我說。
崔博笑吟吟地說:“葉蘭也不要總叫我崔兄了,叫我一聲大哥不是更親切嗎?”
“葉蘭遵命。”我微微起身,向他作了一個揖,“葉蘭拜見大哥。”
“快些坐好,免得摔了。”崔博雙手扶住我,又說,“等到了益州,我叫人備下香案,你我在天地祖宗麵前正式結義為兄弟,也不枉我們這番相識。”
在經曆了痛苦和離別之後,在這寒流襲來的時候,崔博給我送來了一份真摯的友情,一個溫暖可以棲息的家,免我遭受流離之苦,這樣的用心著實太讓人感動了。
一路上日夜兼程,我們在臘月二十九那天傍晚回到了益州。崔博的夫人柳依依領著府中眾人在府門前接我們。我與崔博攜手下車。
柳依依人如其名,身姿如拂風弱柳,相貌不是絕美,卻自有一番風流體態,叫人垂憐。“依依見過相公。”
“依依不要多禮。”崔博扶住她,愛憐地看著她,“這些日子可還好嗎?”
柳依依羞紅了臉,“相公,依依很好。”她見我站在一旁,問道:“這位可是恩公嗎?”
崔博向她點點頭。她走到我麵前,襝裙一拜:“柳依依謝過恩公救命之恩。”
我頓時有些局促,想伸手扶她,卻又怕失了禮數,臉上一片緋紅,“嫂嫂請起,葉蘭怎敢身受。”
崔博溫柔地拉住柳依依說:“依依,我與葉蘭已兄弟相稱,日後喚他二弟便是。”
“真的嗎?”柳依依笑魘如花,“依依真為相公高興。”
“天氣寒冷,我們進府再敘吧。”崔博一手拉著柳依依,一手挽著我進府去了。
崔博住在東苑的流雲閣,他安排我在離流雲閣最近的綠水軒住下,又派了小丫頭良辰過來與白逸一同照顧我的起居。
除夕一早,良辰便進房來幫我更衣,我十分不自在,把她請出了房外,隻叫白逸幫我,惹得她一陣好笑。
梳洗之後,良辰對我說:“主子說了,請公子去流雲閣與主子、夫人一起用早膳。”
在她的帶領下,我第一次去了流雲閣。
崔博一早便叫貼身小廝崔羽在院子裏備下香案,隻等我出現。
“葉蘭,今日香案已備下,我們便趁今天的好日子正式結義吧。”崔博說。他身邊的柳依依也讚同地點頭。
我也笑著同意。
皇天在上,後土在下,我白葉蘭(崔博)今日在此結為異姓兄弟。從今往後,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如有違此誓,天地難容。
結拜之後,用過早膳,崔博召集合府上下的人員集合,告訴他們我以後在崔府是主而非客,任何人不得有所怠慢。至此,我便在崔府正式安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