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就如昨日歌中唱的一樣。生活在繼續，如同什麼都沒發生。
    所有的一切也恢複平靜了。
    泰陽拿了張椅子，坐在青月的床邊，靜靜等著青月醒來。
    青月跪了一天一夜，睡得可沉，泰陽等得也有些乏了，隨手就拿了旁邊青月放在床頭的書看起來。
    許是青月最近對太陽的向往更多了，床頭都放著一本《克拉拉的太陽》。
    石黑一雄寫的書，泰陽709N依稀記得是一位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
    “如果我們過去的時機湊巧，便能看到太陽在趕路，在一棟棟大樓的樓頂之間穿行，從我們的這一側，穿到大樓的那一側。”
    這是第一頁中的一句話，看到這些，泰陽再看看青月，也難怪青月會對太陽和地球產生好奇，看過這麼多書，估計少不了很多描寫太陽的。
    津津有味往下看，發現竟是那個20世紀末時作者對未來的暢想。
    隻可惜他的暢想是錯誤的，可隻是形式上的錯誤，那個社會與現在不一樣，“克拉拉”這樣的，為陪伴兒童所設計的太陽能智能機器人曾經設計過，但是後來卻因為實用與安全性轉而研發了3D全息投影式的陪伴玩具。可是在他的暢想中，人性的本質卻還是未變，科技也一直利他，人類一直不斷研發又享受著智能的便利，導致整個結果走向了這本書最重要的一個問題。
    愛是什麼？
    其實泰陽自己也不知道，他從未感受到過，不論是從兩位父親身上，還是從其他任何方麵來說，他在這個方麵是虧空的，如黑洞般空虛而望不見色彩的。
    泰陽也看完了翻譯者的後記，最後一句話“因為，正是因為自私的欲望與升華的渴望並存，人類的心中才會充滿了矛盾，彷徨，與痛苦；沒有了那自私下墜的重力，一切崇高，向上的人性也就虛無縹緲得失去了分量。自私是人類沉重的負擔，但也許在並不遙遠的未來，也會是人之所以為人的一個重要錨點吧。”
    人之所以為人，自私.....
    泰陽看向了青月，青月就不是一個自私的人，夢姨也不是，何務藍也不是。
    可能整個海王星來說，這個空間站都不是自私的人。那麼他們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人嗎？
    自己呢？好像24世紀來說，確實如他所言了，在地球那樣一個高度文明的社會裏，法律條規越來越完善，每個人在外的行為也充滿禮貌和效率，無私和友善一直是被稱作標準品質，相對這裏而言，應該說相對這裏人的隨意而言，地球上的人更像是智能機器人，自己從前也是。自私好像真的成了人之所以為人的重要錨點。
    是嗎？
    還正想著呢，青月就醒了，剛朦朦朧朧睜開眼呢，嘴裏還呢喃著夢姨....
    “青月，你醒了？”
    泰陽沉聲喚他，青月的眼睛也逐漸清明，看向泰陽，“你怎麼在這？”
    泰陽把書放在一邊“看你跪了一夜，怕你起床不舒服，等你醒了看你沒事我再走。”
    青月想要起身，泰陽就連忙將他扶起，搞得青月取笑他：“又不是什麼體弱多病的女孩子，哪裏還用你扶著啊。”
    泰陽笑了笑，也不知道是誰昨天哭鼻子哭得厲害。
    不過也是情有可原，畢竟.....青月和夢姨20多年的情誼也不是他一個外人好說的。
    “我在你廚房燉了點粥，現在還在保溫，給你拿過來你喝點，昨天一天沒吃了。”泰陽說著就起身去拿了，青月就這麼看著他走出去，然後過了一會拿進來一碗熱騰騰的粥。
    泰陽把粥遞到青月跟前，青月沒接過，就這麼看著他，看著看著眼睛裏又好像有了淚花。
    泰陽不明所以，“你.....還好嗎....如果現在沒胃口就先別吃。”說完又把粥拿回去，他以為青月現在還沉浸在夢姨去世的情緒裏出不來。
    青月深吸了一口氣，顫顫巍巍舉起手來，示意讓他把粥拿過來“我就是...有點沒力氣。”
    泰陽聽完釋然，“不早說，我喂你不就好了。”
    說完按住青月的手，舀了口粥就放到青月嘴前。
    青月還是沒喝，就這麼看著泰陽。
    泰陽被青月盯得臉熱，那種熟悉的異樣感又回來了。很多時候泰陽都會忘記青月是個美人，美人看多了總會習慣的，可是在某些時刻，就好比現在這樣被青月一直盯著，他就會突然發覺，青月是他見過的最好看的人。
    “你一直盯著我不吃是...幹什麼....”泰陽問道。
    “我是看你個呆子這麼燙的粥怎麼讓我吃。”青月沉聲回答。
    泰陽看著前麵的粥冒著熱氣，好像是燙了點，他抿了嘴把粥收回去：“那麼凶幹嗎，我吹吹不就好了...”
    泰陽現在臉不熱了，耳朵熱，拿著粥吹了吹，然後自己喝了一口試了溫度。再舀了一勺估摸著剛剛的那個時間吹了一下，再喂過去，嘴裏嘟囔著：
    “不燙了，趕緊喝。”
    青月這才張嘴喝下去。
    倒不是青月非要這麼矯情，隻是本來身邊應該空無一人的，突然來了個泰陽，不對，全名應該是泰陽709N，總是叫著泰陽，都順嘴了。
    來了個泰陽，這麼照顧自己，還想著能給自己熬粥.....
    自打青月懂事後，喂過他粥的隻有母親和夢姨了。
    青月喝了兩口，表情都不太對勁，泰陽便問了：“是不是粥不好喝？”
    青月餓了一天一夜現在又睡到天黑，實在是沒什麼力氣。本來應該自己沒力氣也要爬起來自己弄點吃的，但是泰陽一在，不知道為什麼就覺得委屈，就覺得自己應該被他照顧好，不然剛剛，根本就不會凶他....
    青月眼睛紅了，泰陽又把粥放到一邊：“怎麼又要哭了，不好喝就別喝了。”
    “你凶什麼啊！我又沒說不好喝！”青月眼眶更紅了。
    泰陽無語，又把粥端起來喂他：“我是不是上輩子欠你的？”
    青月喝著粥呢，聽到這句就笑起來了。
    泰陽看見青月笑了終於鬆了口氣。“終於笑了。”
    青月看著泰陽“過去的總會過去，我也不能一直傷心啊。”
    泰陽點點頭，又送了口粥過去：“是是，大少爺。”
    青月瞥見書被翻過：“你剛剛在這的時候看了書？”
    泰陽回答：“嗯，等你起來的時候無聊，就看完了，是本好書。”
    青月看著那本《克拉拉的太陽》，想了想這本書中的種種。
    “你知道夢姨其實有點像克拉拉麼？其實我也有點像克拉拉，整個海王星的人都有點像克拉拉。沒了太陽的照耀，終有一天，我們都會沒電。他們是已經被照耀過的，蓄了很多的能量才過來的，所以他們可以繼續過下去，但是我從來就沒有那樣的能量。”
    “我會盡力的。”泰陽聽完便說了一句。
    青月靠在床頭，一直微笑，“不是什麼要緊事，我就這麼一說罷了，我相信你。”
    夢姨的製衣館由她生前的助理接手了，至於能不能繼續做出好的設計，答案是肯定的。
    因為夢姨已經無法設計了，再沒比這更糟的了。
    一切都會照舊，齒輪和太陽不會因為一粒塵埃而選擇罷工的。
    青月喝了這碗粥，第二天，還會去樂隊排練，泰陽還是繼續研究他的飛船模型，何務藍也繼續喝酒收信息，所有人該畫畫畫畫，該下棋下棋，該種菜種菜。
    就像昨天，就像明天，就像後天，就像每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