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彼岸有蝶,挽就相思千千結(2)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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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瓊是柳丞軒姑母的女兒,兩人青梅竹馬,雙方父母還口頭定下娃娃親,但後來柳家沒落,沈家漸有悔婚之意,便不再提及。而今,沈瓊自然是以表妹的身份前來拜訪,居心和用意隻有沈家人自己知道了。
    “表兄,瓊兒來你不高興麼?”沈瓊噘嘴撒嬌。
    “姑爺、姑爺,我們老爺不好了!”柳丞軒還未及答話,唐詩雨的貼身丫鬟卻急急跑了過來。
    柳丞軒連忙往唐員外所住的院子趕,唐員外已在彌留之際,聽見柳丞軒來了,才費力地睜開眼睛,將女兒的手放到他手中,張了張口,似想說什麼。
    柳丞軒知道唐員外在等著自己的承諾,可他是誠篤之人,心裏沒有那份深情厚意,實在編不出多動聽的誓言:“您放心,我、”
    唐詩雨看出他的為難,即刻替他解圍:“爹爹放心,我和、相公定會好好相處,安穩幸福的。”
    唐員外點點頭,安心闔目。
    深夜,兩人跪坐在靈堂前守靈,她身形本就纖瘦,又兼一襲慘素,玲瓏的身影比初見時還要孱弱,簡直像一朵將要凋零的花蕊,他心生疼惜,輕輕握住她的手。
    “公子,謝謝你。”她的柔荑乖巧地縮在他掌心,感受著脈脈溫暖:“我不懂經商,一想到萬貫家業交托到自己手上,倘若經營不善,多少掌櫃夥計都要丟了營生,就覺得慌張,好在有你,才能讓爹爹走得放心。”
    “所以,你選我就是想找個可靠的管家、”
    “當然不是!”她急忙否定,連連搖頭:“成親那夜我不是說過了麼,是因為喜歡,因為喜歡……”
    她握緊他的手,他以為她還會有一番心語相訴,誰知卻是一陣靜默。夜風拂過,她朝他身旁縮了縮。
    “冷嗎?”他正想著要不要喚丫鬟給她披件衣裳,她的臉頰已靠著他的手臂,微溫的淚水濕了衣袖。
    她是把自己當做哥哥來依靠吧?他摸了摸她的頭,也罷,好好相處、安穩幸福,就這樣平淡恬然地過一生也挺好的。
    *
    “表兄,連著查了幾日的賬,好容易今天休息,你怎麼沒去找唐家小姐?”沈瓊拈著一枝桃花,巧笑倩兮。
    “月初去了兩次,沒說幾句話她就推說要休息,可能不太想見我吧。”柳丞軒沒有回應沈瓊的笑容,而是抬頭望向天空,一朵雲絮輕輕飄動,好似一顆潔白無瑕的花蕊。
    “既然唐家小姐不想見你,那你就陪瓊兒、”
    “不是的。”清淺的聲音傳來,委屈而分辯的語氣宛若被疾風吹亂的花枝,輕輕顫顫,落了一身幽香卻微澀的花瓣。
    柳丞軒和沈瓊皆是一愣,唐詩雨喜歡安靜,素來在自己的院子裏幽居,此前從未到過柳丞軒的書房。今天怎會突然過來,而且還趕上這麼個時候,莫非聽了下人們的流言,疑心他們兩人?
    柳丞軒一時不知該如何解釋,沈瓊也有些懼怕,不知千金小姐發起脾氣來會怎樣。然而,唐詩雨玉麵淡拂、眉眼溫寧,緩緩朝他們走來,並無半點怒意。
    “公子,我們去碧雲山看桃花好麼?今天先陪我去,改天再陪沈姑娘行嗎?”
    “哦、當然。”
    碧雲山是賞桃花的盛地,但由於他們出發的晚,到山坡時日色已開始西沉,遊人漸漸散去,隻剩他們一駕馬車,在山路上徐徐獨行。
    “不是賞花嗎,我們下馬車爬山豈不更身臨其境?”柳丞軒微笑道。
    “可是我、爬不動呢。”唐詩雨失落地低頭,胭脂染作的紅暈也褪了色,蒼白的臉頰好似清減的月亮光。
    “沒事的,我來背你。”
    “可以麼?”她眸光一亮,綻出絢爛迷離的笑渦,仿佛將滿山霞焰般的桃花都盡收眼底,又於煙霞中滿起濛濛霧氣,讓人心疼的美麗。
    “你現下已為人妻,不是小姑娘了,不能這麼愛哭哦。”他為她拭去眼淚,讓她趴在自己背上,她乖乖點頭,雙手摟住他的脖頸。
    晚風和煦,暮霞似錦,山頂的簇簇桃花被照得恍若仙境。他背著她,在繽紛的花雨和芬芳的花香中訴說心曲。
    “詩雨,我從前對你有些芥蒂,但如今我已喜歡上你,我們此後,一心一意,做一對恩愛夫妻。”
    她沒有應聲,隻是將他的脖頸圈得更緊,幽柔的氣息在他耳畔縈繞:“小時候母親病重,我聽說碧雲山上有靈樹,隻要將心願箋係在樹枝上,就能如願。”
    “我來到山頂的桃花樹下,踮著腳掛心願箋,旁邊一位哥哥提醒我,桃花樹是求姻緣的,你是不是找錯了。我把心事告訴了他,他牽著我的手找到那棵靈樹,靈樹比桃樹高多了,他便讓我騎在他肩頭,說盡量掛高一些,掛得越高,心願越容易實現。”
    “公子大概忘記了,但我一直記著你,也一直喜歡著你。讓爹爹選婿,也是為了尋你,原來桃花樹真的能求來好姻緣呢。”
    原來是這樣,他悠悠憶起那年花下許願的小姑娘,清純可愛的模樣,感動更兼心疼。
    “詩雨?”他溫柔地喚她,卻發覺她已倦怠地睡去。
    柔風輕拂,粉霞色的花瓣似蝴蝶般繾綣飛舞,仿佛載著幽幽舊夢,她於夢中發出一聲輕喃:“相公,對不起……”
    “什麼?為何要說對不起?”他不解,想等她醒來再問,卻不知她已永遠不會醒來。
    貼身丫鬟覺察出不對,疾步跑到山頂,還未開口已淚流滿麵:“我們小姐身體孱弱,患有心疾,她怕老爺擔心,便不肯讓郎中道出實情,隻悄悄在院中服藥養病。後來也一直瞞著姑爺……她真的很喜歡姑爺,卻又擔心自己不久於人世,給姑爺徒添心傷,所以才對你若即若離。她怕你不喜歡她,又怕你喜歡她……就這樣膠著著,最後還是忍不住告訴你。”
    柳丞軒沒有說話,隻輕輕將背上的人兒放了下來,擁在懷中,吻她微涼的臉頰。一方紅絹從她袖口落下,是成婚時的喜紗麼?胭脂留下的字跡才堪堪幹卻,應是方才在馬車上寫的——桃花樹下結相思,依依仍是少年時。
    杳杳紅塵,我們究竟是相聚了,還是錯過了?但你說這是一段好姻緣,就一定是。
    坊間再次展開“高談闊論”,都道柳丞軒好命,不過兩年時間,唐員外和唐小姐接連病逝,萬貫家財已全都是他的了。
    然而,眾人再怎麼議論紛紛、妄下定論,唐府那塊匾額卻一直沒有摘下,柳丞軒也一直沒有再娶。他年年都去碧雲山的姻緣桃花樹下賞花,卻沒有為自己求得姻緣,反而在一個日色西沉的黃昏,於桃花樹下揀回了一個被人丟棄的女嬰。
    女孩周歲時,他抱她到碧雲山賞花,遊人問起名字,他溫柔的目光牽起疼痛:“相思,唐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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