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念成執,花夢影裏三生誓(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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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南宮澈再次步入親王府那花團錦簇的正廳。雖然繁華熱鬧,卻隱隱有種陰沉之感,較一年多前的成婚之儀,愈加頹喪且沒有喜氣,但願是自己心中的陰影所至。
“恭喜六皇弟。”南宮澈淡淡說了一句,目光望著繈褓中的嬰孩。嬰孩粉雕玉琢,同慕情有幾分相像,可他卻怎麼也重溫不起自己和慕情初見時的記憶,並不是心存芥蒂,而是、心底珍藏的笑容在漸漸散去,因為……腕間那被斬斷的紅繩,正一牽一牽,漫起哀痛愁思千萬縷。
他隻覺心痛難禁,忙忙轉身出了正廳,借口去花廊下透氣。南宮源在王府種了許多花,牡丹、芍藥、薔薇、海棠、玫瑰、山茶、含笑、夜香……各式各樣,一如他平素那尋花問柳的風流輕狂。
南宮澈嗅著馥鬱的花香,心緒愈加焦灼悶痛,隻想遠離這虛假的浮華之地,不由加快了腳步。不知是冥冥中情絲相係,還是感傷的看客們都覺得兩人需要再見上一麵,即便是渺如幻夢的一麵也好。因而路上竟無人攪擾,任由他繞過幾折回廊,來到庭院一角。
他立在廊沿,怔怔地望著那扇菱花窗,雖未見身影,但苦澀的藥味裏輕漾著她的氣息。
悵惘間,窗門被緩緩推開,相隔太遠,彼此連容顏都望不真切,可朦朧蝕心的哀傷卻鋪天蓋地,將一顆心湮沒在思念的汪洋苦海裏,殘夢追憶、含情淚隕。
“……”他啟了啟唇,卻不敢發出聲音,也不能再靠近,因為會毀了她的聲名。
她癡癡望著他,失去血色的櫻唇被貝齒咬破,仍不敢發出低泣,隻有淚珠實在難禁,刹那永恒間已傾瀉如雨。
“小姐,快別這樣,即便王爺再花心薄情,您也得愛惜自己。”房中丫環擔憂她病弱的身體,不曾注意到這番凝望,伸手關上了窗門。
而命運之門,早已被那個昏君給關上——
*
噩耗,在半個月後傳來,又是一場詩情畫意(紙醉金迷)的宮宴,南宮源正和幾位公侯千金吟詩作對。
“哦、怎麼會?還以為她是爭寵裝病呢。”南宮源咕噥了一句,但鑒於嫡妻紅顏薄命,身邊失去了一株博人羨慕稱讚的名花,他俊逸的臉龐還是流露出幾分憂傷之色,起身行禮告退。
南宮欽擔心愛子太過悲傷,隨後便遣貼身內侍去親王府傳話安慰,父皇再給你許配名媛美姝,找個比慕情更好的。
“咳……”南宮澈嗆了口酒,抬手用袍袖遮擋麵龐,眾人以為他袖口的水漬是打翻的殘酒,卻不知,男兒有淚藏青衫,半生情緣一生歎。
“皇兄,是新酒不合口麼?”五皇子似心有所感,忙開口給他解圍。
“確有些難喝,比起我釀的差遠了。”南宮澈搖搖手,醉意闌珊道:“改日請父皇和皇弟們飲酒。”
數月後,南宮澈才在東宮設了賞花宴,但隻請了南宮欽和南宮源一聚。
南宮欽雖有些意外,但思量之後覺得還是可以赴席,反正是在皇宮裏,菜肴都由禦膳房備好了送去,不用太過警惕,免得朝中傳出異聲,說自己防太子勝於防賊。
“請入席。”南宮澈行了禮,卻未叫父皇和皇弟,宴席也置得格外簡單,隻是在一棵花樹旁擺了張黑檀圓幾,三個錦繡方墊,示意他們席地而坐。
“怪了,皇兄不是說飲酒嗎,怎麼擺起參禪的架勢?難不成,近日拜了高僧想出家。”南宮源笑道,他與兄弟們談話,素來隨意戲謔打趣,無需顧慮。
“自然有緣故,等會便知曉了。”南宮澈淡淡一笑,拿起手邊的酒壇,將三人的酒爵都斟滿。但沒有請飲,而是自己先舉杯飲盡,而後又連喝了兩杯。
南宮欽和南宮源對視一眼,人家如此誠懇,自飲三杯以示無毒,他們若是一下不碰,實在說不過去,遂互點了個頭,舉杯飲了一口。
冷風拂來,吹落枝頭花瓣繽紛,卻不似蝴蝶般翩躚起舞,而是片片如愁緒,絲絲寒香縈。
“皇兄,這棵花樹還真是別致,竟能在秋日裏開出桃花。”
“這不是桃花,是夢影花。”南宮澈歎息著抬頭,粉色花朵柔美若煙霞,還幽幽漾著細碎嫣紅的光影,仿佛有靈性一般。
“你們記得今天是什麼日子嗎?”南宮澈流連在花影中的目光閃現出一星冷意。
“什麼日子?是了,皇兄第一次宴請。”南宮源笑道。
“今天是她的生辰。”南宮澈眸中冷意驟深,仿佛黑雲恣意吞噬蒼穹:“你們若是記得,燃一瓣心香祭奠也還能逃過一劫。可惜,你們身上有花香、酒香、脂粉香,唯獨沒有心香……”
“你、你什麼意思?”南宮欽和南宮源吃了一驚,側頭質問,但還是太遲了,南宮澈的嘴角湧出一道黑血。
“放心吧,一口酒不足以致命,但是灼心。你們太逍遙了,逍遙到肆意踐踏別人的情,所以必須嚐嚐這痛楚灼心的滋味。”他站起身,朝樹下走去:“南宮欽,你用自己的不甘,造就別人的苦難,這場可怕的鬧劇,到今日為止。”
“劇毒蝕心,你們以後就是廢人了,同這二十年來的我一樣,目睹情愛凋零,卻無能為力……”
他靠著花樹,慢慢坐下,似進入夢鄉般安然闔目:“情兒,我們走吧,他們以後不能再誤別人終生了。”
一陣劇痛灼心,南宮欽父子捂住胸口,在暈眩的目光中,又見一片迷離閃爍的花影,他們惘然看清,是花枝上係著的嵌寶鳳佩,點點紅寶石,似朱砂、似血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