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清婉國師:姻緣錯落,愛恨囚鎖(1)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254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引:
“你叫什麼名字?”
“我……沒有名字,也沒有人會喊國師的名字。”她聲音清冷,眸光幽寒似霜月。
*
星痕初見清婉,是在他十歲生辰的前夕。
原本依照王朝的禮則,太子見國師,要等到舞象之年(滿十五歲),親自到瑤仙閣造訪。可星痕自幼體弱多病,九歲時更是纏綿病榻,無數良方妙。藥也不見好轉,帝王擔憂之下,同朝臣們商議。眾人擔心太子早殤,遂想到將深居的國師請出瑤仙閣,用靈氣為太子傍身。
瑤仙閣是皇城最高的宮宇,由曆代國師們居住,聳入雲霄的高樓,散發著凜冽神秘和與世隔絕的氣息。上一位國師逝去,下一位國師再入住,終日於高閣中焚香祈願、觀天望象,以佑(國)運,形單影隻的清冷與孤獨。
唯有三年一次的祭禮,國師才會踏出瑤仙閣。因此,一些得知消息的宮娥內侍,還悄悄藏在宮牆下,想一覷國師尊容。
“這是迄今為止最年輕、最厲害的國師了。”一個內侍小聲說道。
“年輕我知道,今日是她十五歲生辰,但最厲害怎麼說?沒特為顯現過吧。”
“還要怎麼顯現?六歲入住瑤仙閣,七歲就主持祭禮,從容沉靜的模樣,讓皇上讚歎不已……”
是的,這一代國師尚是個豆蔻華年的少女。若是尋常女子,今日要為她行及笄之禮,但既為天命所指的國師,一切便遵循天然。三千青絲似天水浸洗過的綢緞,直直垂至腰畔,一襲湖青色絲裙,宛若最澄澈清淨的蒼穹,雖然涼風幽幽,但披散的墨發和曳地的長裙隻是微微輕拂,自有國師的氣韻與威儀。
“怎樣,能看清麼?”一個宮娥踮著腳尖,朝緩緩打開的白玉石門張望。
不知是不是國師特有的神秘與奇妙,她臉龐仿佛籠著一層淡淡的煙霧,迷濛幽茫,看不真切,但依稀感覺是美麗的。
“好個絕色女子,真是可惜了……”一位年長些的宮人感歎道,她平素不喜湊熱鬧,今日卻特意來偷覷“國師出山”,而且語氣深沉而奧秘,仿佛不止是緣於尋常的好奇心,而是來見證更為重要的事情。
星痕昏沉沉地躺在床榻上,灼熱的頭疼將他往黑暗的深淵裏拽,不知會墜入什麼樣的可怖噩夢。他懼怕地搖頭,卻似鬼壓。床般無處可逃。
驀地,一縷清風拂來,還漾著輕輕淺淺的冷香,微涼的柔荑握住他的手,將他從幽暗折磨的疼痛中牽了出來。
“別害怕,我在這裏。”清泠溫柔的聲音,仿佛來自白雲悠悠的天際。
星痕睜開眼睛,竟當真看見一個骨秀清妍的女子,陪在自己身邊。是天仙嗎?他疑惑地緊了緊手中的動作,確定自己握著她的柔荑,玉潤冰瀅,宛若摘一朵瑤池仙境的清妙芙蕖。
“謝謝你。”他攥著她的手道謝,生怕她似仙子般飄然離去,亦或像冰雪堆砌的美人般悄然消融。
“太子言重了。”她覺察到他的擔憂,指尖好似沾著露水的梨花瓣,輕劃他的眉心,撫平因憂鬱而泛起的褶皺。
“你叫什麼名字?”他顧不上喝宮娥送來的續命參湯,啞著嗓子問道,想和她有更深的牽絆。
“……國師。”
她是孤心冷情的國師,為自己治病是由於使命,並非出於情意。可是,當真無情嗎?
星痕側過頭,看著憑於窗前,閉目祈願的她,依舊清逸溫柔、如詩如畫,隻是遮上了一層朦朧的輕煙,雲裏霧裏、如夢似幻。
我們之間,隔著夢的距離——
“在想什麼?”她捧起冰玉熏爐,將祈願時燃的碧落仙緣香拿到了外寢,這香雖然芬芳馥鬱,可聞得久了,便讓人悵惘。
“病還未愈,不能多思。不對,就算病好了,也不能多思。”她在榻邊坐下,纖纖玉指輕彈他的額角,清瀅碧透的眼眸閃過一星柔光,或許不能稱之為情愫,但就是有奇妙的力量,攪起他心湖蕩漾。
蒼氏一族乃本朝貴族之首,祠堂栽天神山奇花一樹。花樹數十年綻放一次,九色華彩、異香飄散,當日必有女嬰降生,是為新一任國師。
命運,從出生那刻便已注定。六歲之前的孩童歲月,是不是也不曾有過天真爛漫的時光?但凡起一點點俗塵雜念,就要像這樣,從腦海中彈走。
“可我總忍不住”想”你……”此想非彼想,可到最後,這話終究還是一語成讖。
她聞言,心倏然一震,眼中的星辰愈加閃爍,清透的碧波漾起瀲灩瑩光,但到底是閉關多年的國師,神色漸漸冷了下來:“我不會再問了,所以、太子也別再想了。”
她執起他的手,在掌心寫下“想”字:“相心,意為相通的心,若注定無法相通,便無需再想。”
“我的名字是你起的嗎?”他不願答應,也不願繼續那冷淡的交談,遂換了話題。
“嗯。”她點點頭:“因為太子的名字,是由他出生那天,國師看到的天象所起。”
“你應是看見了流星吧,為何取名星痕?是因為流星不吉,對嗎?”他握緊她的手,從小體弱多病,太多人在暗處發出陰沉的詛咒與歎息。
太子是流星之命,注定早夭。
國師那時隻是個孩童,已覺察出不妥,遂隱瞞了天象。
天命難違,換個名字就能改命不成?看他能強撐到什麼時候。
……
黑暗刺心的話他聽得太多,像害病時疼痛的折磨,一隻隻陰沉的手,都企圖將他推進可怖的深淵。
“才不是那樣。”她伸出柔荑,與他掌心相合,似焚香祈願時那般認真地做著承諾:“有那麼一瞬間,我忍不住走神了,再抬頭時,看見一抹銀亮的痕跡,在夜空中燦爛定格,似一條明亮的人生之路。”
“走神?你分明也有多思的時候嘛,是在想什麼?”然而,他不追問自己出生時的祥兆,而是好奇她的起心動念。
“我在想、又一個注定被……囚困的小生命要降臨了。”她頗為躊躇,但還是輕聲說出了口,碧秀的眼眸一片幽柔。
“哦,那是在想我嗎?”他抬起頭,粲然一笑,誓要打破她眸中那被迫凝結的冰霧。
“可不是麼。”她的語氣終於被染上一絲人間煙火,淺淺的情愫漾開,可沉靜多年的唇畔卻牽不起漣漪,隻是眼中的冰霧融化了些許,露出讓人溫寧繾綣的和煦。
“你給我起了名字,我也得還禮才行。依照初見時的景象起如何?”他握著她的手嗬氣,微涼的柔荑徜徉起徐徐暖意:“”清婉”好不好?有美一人,清揚婉兮。邂逅相遇,適我願兮。”
清婉,你是我的心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