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夢中朱砂,紙間年華(2)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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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靖帝原想著,軒轅嶸若是舊情難忘,所選之妻容貌應該和隋憶比較相似,畢竟他當初決定娶庶女為妻,還和父母僵持了許久。
    怎料,事實和他的猜測大相庭徑,坐在軒轅嶸身旁的女人,在百花爭妍的宮宴上,宛若一株素淨的芸草,小心翼翼地生存。她不是怕軒轅嶸,而是怕宮宴中所有的一切,正如多數從小就受欺淩、沒見過世麵的庶女般,戰戰兢兢、小家子氣。
    軒轅嶸為何會娶這樣一個女子,難道正因為她與隋憶毫無相似之處,避免觸景傷情,睹人思人嗎?
    賢妃密切地留意著隋憶,一雙鳳眼滿是躍躍欲試的興奮,誰成想宴會過半,卻把自己弄得急躁起來。因為,隋憶自始至終,都沒朝軒轅嶸看。
    靖帝這邊的情形也一樣,軒轅嶸與同僚們寒暄言談,甚至還提醒旁邊的夫人飲酒,卻一直不往高台上看。唯一抬頭的一次,是開宴時自己舉杯,與群臣同飲的那次。
    “軒轅愛卿,此次大勝鄢、越兩軍,你功不可沒。韓內官,將朕的龍泉釀給軒轅將軍斟上一杯。”靖帝隻好主動出擊。
    軒轅嶸起身謝恩,隻抬頭與他對視了一眼,便低頭下拜,根本沒有偷瞄的間隙。
    靖帝隻覺眼前紅光一閃,軒轅嶸已經歸坐,而隋憶那邊,更是連眼睛都不曾抬,垂眸看著玉盤中的水晶桂花糕,纖纖玉手執著銀匙,輕輕撥動上麵的桂花,擺成半彎月亮。
    軒轅嶸與向他示好的朝臣點頭言謝,那道紅光便繼續閃爍著,時而映射在雕花金柱上、時而閃爍在琉璃屏風間……已然成為他的標誌。
    “這是我第一次上沙場時的紀念,同伴走了,什麼都沒留下,唯剩這顆從劍柄上掉落的紅寶石。”
    他每件衣裳的前襟,都留著鑲紅寶石的位置,年深月久,已成為胸口的朱砂痣。
    如此戀舊,隋憶就不留些釵環珠玉、青絲紅綾,讓他深深眷戀、長情不忘?然而,他七年前派出的暗衛已徹底窺探過,軒轅嶸的身上、書房、寢房,就連習武的院子都沒有任何可疑之物。
    靖帝不由瞥向隋憶,以她的城府,絕不會,“從此為皇後,故來相決絕”。置身危機重重的皇宮,多一個癡情將軍做後盾與棋子,如此良機,她怎可不趁?可是,現下兩人連眼神都對不上,又如何心意相通……
    “皇上,臣妾覺得隋憶不是性情淡漠,而是深藏不露。”心愛的女子如是點撥,他更覺隋憶給自己備著陷阱,就好似綺麗花草下隱藏的致命沼澤,稍有不慎,便落入深淵。
    隋憶覺察到靖帝的目光,微微側頭,又是那叮鈴細碎的清妙聲響,可他聽在耳中,卻像冷笑。長命富貴的字跡,於她是祈願,於自己,卻是堵心的詛咒。
    然而,她一點也不在意他嫌惡的神情,低頭繼續吃她的水晶桂花糕,在輕嚀的聲響中,原本端靜嫻柔的笑容甚至還流露出幾分快意,仿佛有一種報複的心緒——知道你過的不好,我也就安心了。
    *
    “皇上,臣妾看那隋憶的神情舉止,愈加怪異了,這幾年她壓抑得太久,不知會醞釀出什麼大計來……”
    靖帝正欲開口,卻有內官來報:“啟稟皇上,皇後娘娘請您到清韻閣品茶,還說、望您不要回絕,務必前去。”
    “嗬,看來她已經按捺不住了。愛姬放心,朕先去探探情形,回來我們再商量計策,朕定讓你們母子恩寵無度,享盡榮華。”
    靖帝遠遠便看見隋憶端坐在涼亭中,啜著一盞清茗,茶煙繚繞間,一雙秀眸氤氳著迷濛的薄霧,不知在思量什麼。驀地風起,她放下瓷盞,抬手輕撫頸上的長命鎖,指尖撥弄著小鈴鐺,靖帝再次皺緊眉毛,他一直覺得,這聲音是她對皇宮的冷蔑與譏笑。
    “見過皇上。”她行了禮,不等靖帝催促,便開門見山。
    “皇上不想立睿兒為太子,我對此並無任何意見。隻要皇上開口,我明日便可讓太醫院為睿兒診治,斷言他身體單弱,需要長年靜養,不適合為儲君。”
    “你什麼意思?”
    “本朝廢後非死即瘋,我想陪伴睿兒長大,也自認沒有過錯,不會讓自己無辜地葬送性命。更何況,當初是皇上選了這條路,需要負責的人是您,而不是由我來承擔後果。我明日便同太後秉明,後宮四妃可再增設一位,因為此嬪姬是將來太子的生母。”
    “你……怎麼知道的?”靖帝盡量穩住神色,不讓驚愕和氣餒的表情流露。自己的戲分明做得很好,朝臣和嬪妃都把目光盯在賢妃和三皇子身上,居然被她猜到了自己真正的目的。七年來,自己窺探著她的一舉一動,想著盡管她心機深沉,但仍在自己的掌握之中,怎料還是低估了她。
    “在這皇宮裏,最最深愛的,自然藏在心底,小心翼翼,生怕禍及。”隋憶看著樹蔭,蒼茫一笑,旋即便正了神色,鄭重地和靖帝對視:“瑤姬和二皇子輝君,是皇上心尖上的人,我和睿兒絕不會去爭這一席之地,也望皇上,能保我們平安。”
    “也罷,朕回去和瑤姬商量,過幾日再告知你。”
    瑤姬坐在床榻邊,溫柔地看著兒子的睡顏,聽完了靖帝的話,柳眉緊擰,連給兒子掖被角的柔荑也止不住地發顫:“皇上,臣妾好害怕……”
    “怎麼了?”靖帝連忙擁住她的削肩:“隋憶既肯做出讓步,我們便省了許多事,雖說不能立你為後,但輝兒當了太子,你母憑子貴,在後宮地位比隋憶更、”
    “可是皇上,臣妾總覺得這事好蹊蹺啊。”瑤姬將臉頰貼在靖帝的衣襟,仿佛聽著他的心跳才能安穩:“隋憶是將門之後,城府又深,朝中有人、膝下有子,怎會甘心退讓?這其中,不會有什麼詭計吧……臣妾實在擔心,何況現下隋憶已看出您最在意的其實是我們母子,她是不是先用這番話讓您放鬆戒備,然後籌劃著對輝兒下手?”
    瑤姬越想越怕,縮在靖帝懷裏,引得靖帝原本放下的石頭又重重地壓上心上:“看來,還得另想它法。”
    “皇上,臣妾思前想後,其它法子都不足以責難隋憶,還是要在軒轅嶸身上下手,才能將她歸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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