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心字成缺,禍妃決絕(1)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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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引:
    【禍鬥】神話相傳,禍鬥是能噴火的妖獸,所到之處皆發生火災,被古人看作火災之兆和極端不祥的象征。
    *
    慕容鉞揉了揉眉心,雖說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但數百位佳麗接踵而至,賞起來還真有些費事,眼花繚亂之後,也就慢慢意興闌珊了。
    無奈這是他登基後的第一場選秀,王公貴胄、權臣士族自然不會錯過良機,紛紛把名媛千金送進宮來。內官念著選秀名冊,秀女們一排排上前行禮,看著皆是花顏月貌、嬌柔可人的美女,但身後都藏著各方勢力,他還不能敷衍了事。
    “禮部尚書溫謹長女溫之莞,年十六;次女溫之瑤,年十五。”
    太後聽到內官的稟告,起了些興致,這溫尚書年輕時便有詩名,是江南的風流才子,中了狀元之後更是在京城紅極一時,他的女兒定然是名媛中的翹楚吧。
    “臣女見過皇上、太後、皇後和貴妃娘娘。”溫之瑤的聲音清甜柔潤,碧波秀眸輕垂著,落落大方地行禮,相比之下,她的姐姐溫之莞卻沒有半點聲音,仿佛隻是隨著妹妹的問安,虛啟檀口而已。
    “不錯,很水色的一雙姐妹,平日都喜歡些什麼?像溫尚書一樣擅長吟詩作畫嗎?”太後問道。
    “回太後,臣女確實隨家父喜歡吟詩作畫,隻是才學尚淺,算不上擅長。此外還喜歡彈琴刺繡和栽花,不過也隻是略有涉獵,日後還請太後、皇後、貴妃多多賜教。”溫之瑤即刻露出謙虛知儀的笑容,回答得十分可心。
    太後頗為滿意地點頭,隨後將目光轉向姐姐溫之莞。
    溫之莞一襲淺紫色絲裙,在緋色緞裙的妹妹身旁,宛若綺麗霞雲的一抹暗影,但這暗影卻有著她獨特的韻致,好似夜色下半開的芙蕖,冷冽清寧、幽冶迷離。
    “回太後,我對琴棋書畫一竅不通。”溫之莞語氣輕淺,卻將殿中眾人驚得啞然,誰知她還不知其中利害,繼續加碼:“女紅刺繡、茶藝花術也無一擅長。”
    “你這是何意,總得會些什麼吧?”太後不悅地皺眉,忍著不當眾發怒。
    “讓太後見笑了,我確實什麼都不會。”溫之莞繼續勇敢地答道。
    太後氣得連話也懶得說,直接擺了擺手,示意她趕緊走人:“晉溫之瑤為寶林,賜與貴妃同住。”
    內官依言記下,正要將溫之莞的名字從名冊中劃掉,慕容鉞卻突然開口:“留下。”
    “嗯?”太後詫異地側頭,眾人也是一臉不解。
    “孤可不想大鑰國有這等閑人,你若什麼都不會,就給孤留在宮裏好好學學。”慕容鉞冷聲道。
    溫之莞聞言,唇畔牽起一絲諷笑,她微微抬頭,鏡湖霜月般的眼眸掠了慕容鉞一眼,仿佛在嘲弄他掩耳盜鈴,分明舉坐皆是閑人。
    “你笑什麼?”慕容鉞氣焰上來,也懶得顧全大局,直接追問,看她究竟敢多沒分寸,既來選秀,自然是衝著榮華富貴,哪有人第一天就作死的,何況還冒著殃及家人的風險。
    “因為皇上聖明,所言極是。”溫之莞輕輕籲了口氣,暗示說此話不易:“謝及皇恩,感激而笑。”
    嗬,終究還是不敢跨越雷池。
    我為天子,都這般身不由己,你一個小女子還想特立獨行?慕容鉞如是想著,嘴角竟也泛起她方才的冷笑,覷了她一眼:“溫之莞,晉為禦女,看六尚有什麼活計,多給她安排一些,把這十幾年消閑的時光給補回來。”
    “民女領旨。”溫之莞不再抬頭,行禮退往偏殿。
    隨後,又“鑒賞”了數百位佳麗,溫之莞此前攪起的波瀾也在一片問安謝恩聲中減弱,但慕容鉞的心裏卻被那抹歎笑劃下一道痕跡。
    “皇上,今夜來臣妾寢宮可好?臣妾和瑤妹妹重逢,想為她設宴接風,還請皇上賞光。”貴妃湊到慕容鉞耳邊,嬌聲道。
    “嗯,孤先去皇後那坐一會,晚些就過來。”慕容鉞點頭應允。皇後是宰相千金,貴妃是大將軍的愛女,現下又多了一位尚書小姐幫襯,哪邊都得敷衍。他其實很懷疑,帝王究竟是至高無上的存在,還是無可奈何的存在。
    掌燈時候,慕容鉞才得以從鳳儀宮離席,去往貴妃的頤香宮。貴妃喜奢華,雖隻有她和溫之瑤兩人,還是將宴席設得十分排場。滿園芍藥開得正好,在華燈的光彩下灼豔似錦、濃香馥鬱,涼亭中擺滿玉盤珍饈,一行樂舞伎在假山處奏絲竹、舞瓊姿,著實一幅行樂佳畫。
    慕容鉞走過回廊,向眾人做了個手勢,示意不必行禮,他且聽聽貴妃和溫之瑤說些什麼,當然兩人這番話很可能就是給他準備的。
    “你姐姐的性子還是沒改啊。”貴妃的語氣好像習慣了溫之莞素來讓人瞠目結舌的作風。
    “唉,進宮前爹爹分明囑咐了她許久的。”溫之瑤甚是犯愁:“她答應絕不會出亂子,還說會想法子引起皇上的注意,誰知竟是這麼個哭笑不得的法子,險些得罪了皇上和太後。看來還是她命裏那股子邪火弄的。”
    “不是請了很多法師術士驅邪作法嗎,還不行啊?”
    “這一年來是好多了,以為不會再出事呢。爹爹原想著再等等,讓她下次再選秀,她不肯,說、”溫之瑤止了口,舉杯飲酒將話咽了回去。
    “說什麼?”慕容鉞一撩錦袍,瀟灑地坐在貴妃旁邊。
    “皇上就喜歡捉弄臣妾。”貴妃噘著嘴撒嬌,溫之瑤趕忙起身行禮。
    “知道孤喜歡捉弄,就別這般不禁嚇啊。”慕容鉞拈起一塊玫瑰糕堵住貴妃的嘴,側頭看向溫之瑤:“溫禦女說什麼?”
    “回皇上,嬪妾的姐姐不會說話,還請您、”
    “她到底說了什麼?”慕容鉞不耐煩道。
    “她說……早死早超生。”溫之瑤偷覷了慕容鉞一眼,又求助地看向貴妃,怎奈貴妃嘴裏嚼著“禦賜”的糕點,說不了話。
    好在計劃進行地還不錯,該說的都說了,就等著上鉤的慕容鉞繼續發問,怎料慕容鉞竟對傳聞中的邪火沒有興致,反而不怎麼在意地打量著溫之瑤:“你們姐妹不甚相像啊。”
    “是的,因為姐姐和嬪妾並非同母所出。”溫之瑤的聲音變輕,一雙眼睛卻好似蘊著露水般瀲灩,預備將醞釀好的說辭娓娓道來。
    “哦。”誰知慕容鉞隻淡淡地應了一聲,絲毫沒有再追問的意思。
    溫之瑤不敢多話,畢竟溫之莞的勇氣不是誰都有的,隻得隨貴妃一同給慕容鉞斟酒夾菜,而後又彈了兩首曲子,算是博了新晉秀女的頭籌。
    *
    慕容鉞再見到溫之莞時,已是兩個月之後,而且是一場無心插柳的相遇。
    那夜,他批完奏折,覺得心頭煩悶鬱熱,遂想去湖邊走走,便讓心腹內官執著一盞宮燈,引他出了未央宮西殿的角門,徐徐朝禦花園的冰月湖走去。
    冰月湖的湖水清冷澄淨,不論春夏秋冬皆漫著幽幽薄霧,月亮倒映在湖中都仿佛凝冰一般,故因此而得名。
    慕容鉞讓內官在遠處等候,自己則負手站在湖畔,低頭看著那輪清亮幽寒的滿月出神,不知過了多久,他惘然察覺湖邊竟不止他一個人。纖細的身影宛若一片柔綽的羽毛,在氤氳的水霧中輕輕搖漾。
    他轉過身,見溫之莞在離自己幾丈遠的位置,一手拿開燈罩,一手執著蠟燭剪,熄滅燭火。
    由於冰月湖是賞月佳境,湖畔特意放置了許多宮燈,熄燭火的時間也比較晚。原來她被六尚安排做這項苦差事,倒還真是與火有緣。
    寂夜漫漫、涼風凜凜,她那梨花著露、芙蕖凝霜的臉頰卻平靜如斯,別說是懼怕或憂思,簡直是不沾一點煙火色。而且,她顯然未看見自己,亦或是視而不見。
    慕容鉞也不開口,默然等著她走近,待撞個滿懷,看她還如何裝作不見。沒想溫之莞這次居然比殿選時要識時務,在離慕容鉞一丈遠的宮燈邊看見了他,俯身行禮,但沒有說話。
    她用手中的蠟燭剪蓋滅了火焰,將綢絹燈罩罩好,卻又不放心似的,低頭看燭線上的那縷輕煙,直至煙滅,才移步走開。
    “要給皇上留一盞嗎?”
    “不用。”
    她微微頷首,繼續做她的差事,慕容鉞可沒有她那耐性,沉默了一會,終忍不住追問:“你不想說些什麼嗎?”
    “皇上深夜來此散心,難道不是為了尋清靜?”
    “你還不夠清靜嗎?”
    她淺然一笑,有種撥開雲霧見明月的清心之感,慕容鉞輕吸了口氣,濯清漣而不妖說的就是這個意境吧。
    “你妹妹說殿選的事,是你想引起我的注意,我看你根本就沒有這個心思嘛。”
    “其實……也未嚐沒有呢。”溫之莞在湖畔的白石上坐下,她的坐姿幽雅如蓮,霜色絲裙扇形鋪開,借著陰藍的夜色和湖麵的灩灩薄霧,宛若一隻神秘貝殼幻化出的絕色佳人,正欲傾吐她的秘密:“皇上是想知道命中邪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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