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浮華迷情,魍魎棋局(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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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後仙逝不過一月,喪事還沒弄停當,皇城已流言四起,皆說一國之後死得蹊蹺,怎會突然早產,而且、皇後臨終前,寢殿彌漫起嫋嫋異香,隻怕有人用毒。
矛頭即刻指向上官太醫,皇上大怒,即刻將上官打入天牢,嚴刑逼供,眾人都道馨妃要自食惡果,誰知上官卻在嚴刑拷打後,供出了貴妃。
“貴妃娘娘說,馨妃當麵向皇後舉薦微臣,日後出事,大家隻會疑心馨妃,而不會、”
“不是的,不是我!皇上,臣妾冤枉,真的不是臣妾……”貴妃惶恐地跪倒在皇上麵前,狂急地辯解,卻被盛怒的皇上一把推開,命侍衛無情拖走。
太後張了張口,終還是忍著沒發聲,她和皇上畢竟不是親母子,為了家族不繼續遭殃,隻能舍棄這個侄女了。
皇後去世,貴妃落罪,秀妃素來不得聖寵,馨妃自覺勝券在握,隻等鳳冠送入馨沐宮,何況這本就是皇上向她承諾的誓言。
“朕生平最討厭被人掌控,更不願外戚幹政,皇後是父皇早年定下的婚約,貴妃是太後硬牽的紅線,而馨兒,才是朕自己挑選的佳人,等清掉這兩個麻煩,我們帝後便可雙宿雙飛。”
“明心,你近日怎麼不去清寧宮了?沒想你也這般勢利,太後一失勢,就牆倒眾人推了。當初對我,都還不至於。”
我靠著廊柱,一片沾著塵埃的紙錢又被晚風吹起,宛若一隻落魄的白蝴蝶。
“是因為要給我下避子藥吧。”馨妃冷笑道:“你們真以為我傻麼,我告訴你,那些藥我根本一口都沒喝。”
是的,她根本沒有病,而是一直躲在暗處布棋。
“既然如此,娘娘這段時日受盡皇上恩寵,怎麼沒懷上龍種呢?”
馨妃愕然,愣愣地看著我:“你、你什麼意思!”
我沒有回答,而是轉頭望向宮門,果有內官過來傳話。
“皇上下月十五迎鎮國將軍之女為後,太後玉體欠安,冊後大典由秀妃和馨妃代為籌備。”
“……”馨妃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不!不會的,皇上不會這麼對我!我幫他除掉皇後和貴妃,太後一族的勢力也大為削弱,他如今大權在握,怎能這般負我!”
馨妃連外裳都不及披,就要去找皇上質問,跟隨內官同來的侍衛似乎早已料到,一左一右押住了她,一塊粗布堵住了嘴。
深夜,我回到未央宮,皇上正坐在棋案前,手指拈著一枚黑棋:“她選了什麼?”
“神誌不清,選不了,侍衛替她選了毒酒。”
“這樣的女人是絕對不能留的,不過許一句皇後之位,便步步為營,招招緊逼,你們女人還真是可怕。”
“那是因為可愛可憐的,都先被皇上殺死了。”
“你什麼意思!”
我低頭看著棋盤上的顆顆棋子,隻覺得可笑。
我是太後賜給馨妃的侍女,其實卻是皇上的人。從記事起,我便是個孤兒,在暗衛營受了八年地獄似的訓練,被皇上安排到清寧宮侍奉太後。
太後以為我是她的人,馨妃以為我是皇上的人,而皇上,根本沒把我當做人。或者,他沒把任何人當人,都是由他擺布的棋子。
“你叫什麼名字?”
“明心。”
“嗬,倒是個有學問的名字,是家道敗落了嗎?”太後曾這般問我。
“奴婢都不記得了……”
我並非什麼都不記得,至少,我記得那個女子。
進宮之前,暗衛營為了確保我日後能勝任艱巨的差使,給我指派過許多危險的任務練手。
那年寒冬,我雖完成了任務,卻因身受重傷,暈倒在雪地中。
許是命不該絕,竟碰上一個去雪峰寺上香的官家小姐。她讓丫鬟將我扶上馬車,解下自己的羽緞披風給我覆上,這是我在人世間感受的第一抹溫暖與溫情。
“你是哪家的姑娘,怎會獨自在這裏,是遇上劫匪了嗎?”
“我、都不記得了。”我捂住頭,這樣溫暖柔和的女子,是斷然無法想象,這世間竟有地獄般的存在。
“要不要去報官、”
“不、不用了,我連自己姓甚名誰都不知道。”我搖頭苦笑。
“別害怕,可以先跟著我回家。往事想不起來也沒有幹係,心思明澈就好,要不就先叫你”明心”吧。”
當然,我是夜就逃了出來,連感謝的話都不及說,隻用左手食指沾了茶水,歪歪斜斜地寫下“勿念”。
我以為再不會相遇,畢竟明媚與黑暗的差距幾乎隔著天地,可世事無常,三年後我便在清寧宮看見了她,她戴著鳳冠,秀逸的臉龐倦怠而失意。
我不能也不敢和她說上話,直到太後讓我替馨妃前去探看。
我第一次心急地詢問太後的計劃,生怕她會提前動手,好在沒有人知道那場相遇,沒有人知道我的心傾於怎樣的結局。
她坐在廊下,看著梅樹上消釋的殘雪,見我緩緩朝她走來,下意識地護住微隆的小腹。
我說不出話來,隻怔怔地望著她,似多年前的相遇,雪絮飄到了臉上,宛若一抹晶瑩,連天都知道,麻木的暗衛早已流不出眼淚。
“我是不是、快死了。”沒有疑問的語氣,她已經知曉了所謂的宿命。
“貴妃進宮前曾被下過毒,隻怕不容易有子嗣,因此、”
“我的孩子還有希望活下去,是不是?”她黯然的眼眸泛起一絲神采,我隻覺一陣隱痛。
“我會告訴他一切,讓他替你報仇的。”
“不,我不要他活在仇恨裏,我隻望他能平安一世。”
“……好,我來替你想辦法。你放心,我一定會盡心竭力的,這是我對自己生命中,唯一一抹溫暖的回報。”
“明心,你自己也要當心。”
“暗衛本無心,你既給了我,我自然要好好珍惜。”
*
“所以說,你人是朕的,心卻是皇後的。”皇上瞥了我一眼,不屑道:“貴妃馨妃皆死,你也算為她報了仇。”
“可是皇上,我答應她的,是另一件事。”
“什麼意思?”
“怎樣才能讓小皇子平安無事呢?當然要皇上竭力保全才行,可皇上這般風流又無情,後宮佳麗三千,小皇子如落險境、”
帝王的麵龐第一次露出懼色,暗衛本就是佇立在懸崖上的孤魂,拚著一腔決絕,能做出的事讓他膽寒。
上官太醫那次突然向馨妃示好,送上祖傳的靈藥,我知道此事蹊蹺,暗中查看,才知他是替楊美人傳信。
楊美人宮女出身,低微的身世在嬪妃中難有同謀,便找到“失寵”的馨妃,以腹中胎兒為棋,獻上一計。她自稱懷的是女兒,願意舍棄,讓皇後賢名受損,可世間哪有這麼傻的人,其中定有更深的隱情。幾經窺探,我終於得知楊美人和上官太醫有私情,那孩子他們不得不舍棄,否則可是抄家滅族的重罪。
於是,我以此為把柄,讓上官太醫給我開藥。正好那段時日皇上要利用馨妃,幾乎每日都駕臨馨沐宮,我便將藥(粉)下進他和馨妃對飲的酒水中,坐等勝事的他,全然顧不上懷疑,而且試毒的內官,也根本不會想到,有人會給皇上下那種藥。
“皇上沒有猜錯,皇後用命換來的小皇子,是你唯一的孩子了。”一口鮮血噴湧而出,我淡笑著步出宮門,月華似雪,浸洗著被地獄之焰灼傷的心,我緩緩倒了下去,宛若那年的相遇。
思緒渙散之前,我聽到了棋盤打翻的聲音,此後,這世間是否會少一些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