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超市出來已經是正午時分，S市的日照向來充裕，中午的時候更是明媚灼人，即便還未入夏，但素來怕熱的曲曲即便是站在光線稀疏的陰涼處身上還是出了一層細細的薄汗。
    艱難地抬起了提著一大袋零食的左手，看了看手腕上的電子表。
    都已經過去十分鍾了，那個去提車的女人怎麼還不回來？該不會是在停車場裏迷路了吧？
    正當曲曲呈‘兩手三袋’狀態站在原地伸長了脖子向外張望時，兩個極其不和諧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你怎麼回事的啦？撞到人都不到一聲歉的，什麼素質？！”
    “你這人怎麼說話的？說誰沒素質呢？我撞到你了嗎？撞到你哪兒了？你這不還是好好的麼？”
    “哎！現在是你撞了人，怎麼還這麼凶？！你那麼大的一個包也不弄弄好，還橫衝直撞的，趕著投胎啊？”
    “你罵誰去死呢？…………”
    超市的側門口兩個同樣拿著大包小包的中年婦女因‘摩擦原理’而湊在了一起，互相梗著脖子鬥雞似的展開了罵戰，手上的塑料購物袋也因主人激動的情緒而無辜的‘唦唦’作響。很快便引來了周圍剛買完東西出來的以及正打算進超市消費的群眾們的圍觀，使得原本還算清淨的地方一下子變得擁擠起來。
    被人民大眾擠出包圍圈的曲曲低頭看了看被印上了無數個腳印的淡灰色球鞋，在心中悲摧抹淚：‘八卦’果然是一種不管在何時何地都不會為人民所拋棄的精神素養！。
    隨著戰況逐漸走向白熱化的趨勢，人群的數量也跟著個增長，一個個臉上都是一副好奇看戲的摸樣，幾個稍微有點正義感的也隻是嘴上嘟噥，竟沒有一個上前勸和的人。
    一隻腳踏在人行道上，一隻腳踩在機動車道上的曲曲盡情‘享受’著嬌豔的日光。身後是看熱鬧的人群，身前是急流而過的車輛，隻要再往前跨一步，她就能直接‘光榮’了。正要往安全地帶挪一挪，眼角卻瞥見一個小小的身影從身邊掠了過去。身體反應永遠比大腦快一拍的曲曲，腦子還來不及轉便鬆開了拎著購物袋的手指，伸手一抓！
    一個小小的身軀撞進懷裏，衝力使得曲曲慣性向後倒去……
    仰麵朝著天空，陽光肆意地刺進了眼中，曲曲隻覺後腦一痛，眼前亮白一片，然後……她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我們以後就是同桌了，我叫舒默，你叫什麼？’‘顧曲曲，丁老師剛剛找過你，讓你去一趟辦公室。’‘顧曲曲同學，你以後能不能不要把你的小說放我桌肚裏啊？’‘曲曲，我要去法國了。’‘巴黎帥哥有很多，但是花心的也不少，記得要把持住了啊……’‘不好意思啊，我女朋友明天生日，不能陪你去看演唱會了。’‘顧曲曲，你喜歡我，對麼？’
    你喜歡我，對麼？
    對麼？
    ……
    “曲曲……曲曲……”“曲曲，你快醒醒……曲曲……”“你要是再不醒，我就把你的臭球鞋塞你嘴裏了啊……”“曲曲，曲曲……”
    千呼萬喚中，床上的雙目緊閉的人兒終於睜開了‘縫眼’，嘴唇極輕一抿，一聲帶著抖音‘嗯’從她的鼻腔中飄渺而出，引得站在病床旁的女人虎軀一震，剛要捏上某人臉頰的手卡在了半空中，以及其詭異的姿勢站立著。
    剛睜開眼，一張熟悉的臉孔近在咫尺，驚得曲曲鼻息一窒，說話的聲音跟著高了幾度，“陸雲恩！你沒事湊那麼近幹什麼？”
    對方沒有接話，隻是安靜地看著平躺在床上的曲曲，“顧曲曲，你怎麼哭了？”
    伸手在眼角抹了一把，濕濕的一片。曲曲看了看泛著水光的指尖，又看了看身旁站著的陸雲恩，婉轉一笑然後小手一揮。陸雲恩隻看到自己墨綠色的T恤上暈出了兩點水痕……
    “顧曲曲！你丫真惡心！”
    ……
    渾身上下看不出有一點傷痕的曲曲靠在病床上，手中握著一顆紅潤的蘋果，一雙漂亮的鳳眼在珠圓玉潤的紅富士與坐在她病床邊那個白淨淨、粉嫩嫩、眼眸如星辰般閃耀的‘小天使’之間來回遊移，最後毅然而然地伸出了手……
    “給！你吃吧！”
    ‘小天使’被曲曲中氣十足的聲音震得一愣，隨即乖巧地搖了搖頭，“媽媽說這個是買給姐姐吃的。”
    真是個聽話的娃！回想起自己小時候，走在大馬路上，一個麵相‘和善’的陌生男人拿了粒大白兔奶糖在她麵前晃了晃，年幼無知的她就屁顛屁顛地伸手去拿糖，要不是身邊的哥哥拉著她，恐怕顧曲曲這個名字就得被報在被拐賣兒童記錄名單裏了。
    “沒事，你吃吧，姐姐不餓。”瞄了一眼放在地上裝滿了紅富士的水果籃，曲曲笑得很明媚。
    聞言，‘小天使’喜滋滋地接過了蘋果，捧在手裏左摸摸右碰碰，玩的十分起勁。
    看著富態的紅富士在一雙白嫩嫩的小手上來回滾動，食欲盎然的某人終於忍無可忍地笑道：“寶寶，蘋果是用來吃的……”
    ‘小天使’抬起頭，一臉疑惑的樣子，歪著頭嘟嘴道：“可是我在家都是這樣玩的啊。”
    “……”
    曲曲坐在病床上，平靜的，抽了……
    這一天，曲曲救了一個人。
    這一天，曲曲因為撞到腦袋被送進了醫院。
    這一天，曲曲見到了‘天使’。
    這一天，曲曲變成了‘英雄’……
    這一天，曲曲又惹某人生氣了……
    某個披頭散發的女人倚在病床上，手裏抓著一個蘋果‘吭哧吭哧’吃得起勁。不出五分鍾，一顆胖胖的蘋果以驚人的速度消瘦了下來。拍拍肚子，順利打出一個帶著蘋果香的飽嗝，某女子心滿意足地抽出紙巾往嘴上一抹，微眯的鳳眼透出一絲迷蒙的慵懶，如同飽食後賴在原處不願動的貓兒一般，讓人忍不住有想要上前逗弄一番的欲望。
    “吃飽了？”
    短短三個字，將第N個飽嗝猝然卡死在了喉嚨口。
    周宸粗粗掃了一眼床邊上的垃圾桶，裏麵除了用過的紙巾就是被啃得十分幹淨的果核，看樣子吃的是不少了。
    見到穿著一身正裝的周宸風塵仆仆的樣子出現在病房裏，原本整潔的發型有些許紊亂，那雙微微上挑的桃花眼裏除了擔心之外，還透露著隱約的怒氣。曲曲隻覺得剛剛下肚的紅果果們瞬間發揮出了它們無比強大的作用，她的胃，又疼了。
    閉眼，彎腰，捂肚子，“呃……”
    嗟來之食果然不是那麼容易消化的啊……
    “怎麼了？”周宸上前幾步，扶著臉色不怎麼好看的曲曲慢慢躺下，見曲曲的手捂在胃的位置上，便蹙眉問道：“是不是胃疼？”
    熟悉的痛感讓曲曲有些無力，微微點了點頭，露出一個僵硬的笑容，“可能是蘋果吃多了……”
    “你究竟吃了多少蘋果？”
    “八個還是九個吧，也不是很多……”
    八九個，還不算很多？
    某人的眉角不自覺地抽了一抽，麵無表情地說道：
    “顧曲曲，你是把自己的胃當成黑洞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