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淡風疏忘傾城  第十五章 獨去一方忘離殤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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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好近日皇帝都不早朝,否則今日司徒璟定會被罰了俸祿。
    裴柳昔走後,司徒璟便開始處理那令人尷尬的床上。
    拉下床單的時候,有個硬物從床上滾落下來,拾起細看,發現時一小塊琚玉,質地細糯滋潤,體如凝脂,精光內蘊,質厚溫潤,脈理堅密,是塊上好的玉。體圓而隻有一半,很明顯是那鴛鴦玉的一半,想必是裴柳昔留下來的,於是替她收好,下此見麵再送還予她。
    等收拾了半天,剛回到官署,便有宮中人前來通知緊急進宮論事,可知那錦州的民亂並非小事了。
    皇帝的禦座是空的,這對於眾大人來說,已經司空見慣了。玄明晨沒來,這是必然的事,隻是司徒璟還是看著他的空位悶哼了一聲,心裏還是有些難受。
    從未想過以後,卻在醒悟之時發覺已經不用想了。一切都還未開始,卻已經結束了。
    泛著金黃色光的大殿有些刺眼,禦座旁的兩根龍柱盡顯威嚴,卻令人有些恍惚了。
    “關於錦州民亂一事,眾愛卿有何看法?”首先發話的人是坐在殿前的太後,那說話的架勢幾乎和皇帝一樣。本來,她也算個名副其實的皇帝了。
    殿內眾臣們聞言便開始議論,安靜的朝堂變得有些嘈雜。
    不久,有人上前說道:“臣以為對付暴民當用暴力,我朝應派兵前去平亂。”
    司徒璟在心裏冷笑一聲,國家就是多了這種官員才造成了民亂。於是接著那人的話道:“臣以為不然。”
    太後慵懶地看了他一眼,道:“侍中大人請說!”
    “以暴製暴隻能平一時之亂,卻不能除根本隱患。”司徒璟頓了頓,又接著道:“如今最大的隱患便是民心不穩,要想長期安定,還需安撫民心。”
    底下立即有人表示讚同,,太後也覺得有理,隻是國庫一向空虛,要拿錢賑災撫民就必須減少宮內開支,這便是她遲遲不肯賑災的原因。如今已逼得民反了,隻得退一步。
    “那侍中大人認為派誰去比較合適?”
    “自然是……”李將軍三字未出口,令他驚訝而又心亂的事又發生了。
    玄明晨從殿門快步走了進來,道:“微臣議會來遲,請太後責罰。”
    太後正待發作,卻找不到理由。此刻責罰即是無理。而太後向來做事不顧後果,從來都是沉不住氣的。
    梁衡最是清楚她這一弱點,於是快步走到玄明晨跟前,搶先一步道:“玄大人今日本已免朝卻還能趕來,已是難得,太後又怎會責罰呢。”
    太後一向聽從梁衡,隻好擺手道:“罷了,玄相歸位吧。”
    “謝太後!”玄明晨走到自己的位置上,經過司徒璟旁邊的時候深吸了一口氣,但還是偷偷使了個眼色,朝冀旻天那邊看了一眼。
    司徒璟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卻也隻好照辦。殿內又安靜了下來,太後繼續著剛才的話題:“侍中大人覺得派誰去比較合適?”
    “臣以為,冀旻天冀大人比較合適。”司徒璟道,“冀大人乃武將,可帶兵平亂,且冀大人是錦州人士,安撫民心又有得天獨厚的優勢。”
    本來想的是吧李隨風支開,他在錦州無勢,而錦州與郇州又相隔甚遠,不怕他暗中活動。
    然而李隨風這樣的性子,卻是難以安撫民心的。冀旻天去也好。
    在多數人的讚同下,太後下令了:“今冊封冀旻天為撫遠大將軍,歸錦州軍隊於其名下,特令安撫錦州暴民。”
    冀旻天也未表現出絲毫受重用後的欣喜隻態,聲音沉穩道:“臣遵令!”
    不是遵旨,而是遵令。
    本來以為就這樣改結束了,忽然下麵又傳來聲音:“臣以為,這安撫流民,若隻讓武官帶上兵將,怕是不妥。”
    司徒璟循聲看去,是那個娃娃臉的編修,曾經參加過武試得了第二,最後放棄終試去參加了文試,又得了第二的奇人——易南宇。
    “易大人的意思是,還應該派文官去調解?”太後問道。
    易南宇頷首:“正是!”
    “那易大人以為,該派誰去呢?”
    這種費力不討好的差事,又有誰會願意去?要是舉薦了誰,那定會結下怨。易南宇稍作遲疑。
    司徒璟幾步上前,道:“讓微臣去吧!”
    玄明晨驚了,他究竟要如何。易南宇也用驚訝的眼神看著他。
    正好這些日子不想看到玄明晨,借公差的名去錦州清靜一下也好,也給自己一個調整心態的機會。
    “還是微臣去吧。”玄明晨忽然站了出來。
    在場大臣都有些吃驚,這又不是什麼好差事,他們怎麼還搶了起來。
    更令所有人想不到的是,易南宇也冒了出來,道:“玄大人時逢新婚,不宜出遠門辦公。且去錦州一路辛苦,調解民怨亦並非易事,臣以為還是多派一人為好。”
    說著頓了頓,看了看司徒璟,又繼續道:“不如就派微臣和司徒大人去吧。”
    “還是讓微臣和易大人一起去吧。”玄明晨又搶著道。
    見他們搶著,朝上其他大臣們都縮了回去。果然是年輕人精力旺盛,連苦差事也搶著做。
    梁衡走了出來,笑著看著玄明晨道:“易大人說得有理。玄相近日還是留在京城為好,司徒大人和易大人德才兼備,亦是此行的不二人選,就讓他們去吧。”
    丞相一語既出,眾人不敢多言。
    一日後,冀旻天帶著一路軍隊從京城向錦州出發了,司徒璟和易南宇隨行。他們所帶賑災銀兩不及賑災所需銀兩的一半。另外的那部分,太後下令讓錦州自行籌備。這重擔,實際是落在了司徒璟和易南宇身上。
    冬日寒霧濃,萬物肅殺。樹無葉伴更顯慘淡,草無花襯更蕭瑟。
    一路上,司徒璟都沒有心思去想賑災銀兩的事。也不知在想什麼,一直心不在焉的樣子。
    本來以為見不到他會好受一些,可是心裏卻越發失落了。
    三人各乘一騎,並排而行。一路皆是無語,氣氛詭異之極。
    走的那條路,司徒璟很熟悉。從青城來京城的時候,走過這條路。
    走過同樣展鋪成路的泥土,看到同樣隻剩軀幹的枯樹,路經那同樣一望無際的平川,還有那未曾改變的小鎮,小城。
    仿佛一直在這些路上走著,未曾到達那繁華的京城,未曾進過那金光四射的皇宮。
    是不是隻要一直沉迷在這裏,一切就會停止?連時間也停止?
    一切都不會發生。不用去擔心明天會發生什麼。不用去想自己該怎麼做。
    看著在馬蹄下後退的路,看著身邊後退的樹,房子,看著天上後退的雲彩,看著後退的一切。他也想要後退,想要逃離。可是,又該如何逃離?
    易南宇看著一直在走神的司徒璟,麵色有些蒼白,心裏有些擔憂,輕輕的喚了聲:“司徒大人。”
    司徒璟沒有反應。
    “司徒大人。”
    “嗯?”司徒璟回過神來,道:“易大人何事?”
    易南宇看著他道:“大人臉色看起來不大好,是否身體不適?”
    “勞易大人費心了,在下很好。隻是睡眠有些不穩,所以精神差了點罷了。”司徒璟回道。
    事實也是如此,睡不好,吃不下,這麼多事突然同時發生,任誰都會有些吃不消,精神如何好得起來。
    易南宇稍稍俯下身子,在身上取下一個錦囊,遞給司徒璟,道:“苗人善用草藥,這是我從苗疆帶過來的一個藥草包。聞聞可以醒腦提神,對身體是有益處的。”
    “這我怎麼能收下呢,你還是自己留著吧,我沒事的。”司徒璟拒絕道,語氣有些冷。
    隻見易南宇拿著藥包的手一直持續在空中,娃娃臉突然就垮了下來,還是用期待的眼神看著司徒璟。好半天才說出一句話:“可是你臉色不好啊……”
    司徒璟覺得他的樣子很可愛,想笑,又實在笑不出,隻好收下那小小的藥包,道:“多謝易大人了!”
    接過藥包,司徒璟拿在手裏看了看,是個縫得很精致的小錦囊,薄薄的紗布,用金絲線縫起,看來做錦囊的是個有心人。錦囊中沁透著股股芳草香,司徒璟將藥包放在靠近鼻子的地方,深吸一口氣,果然覺得渾身都舒服很多。
    再轉頭的時候,發現易南宇還在看著自己,而且是用的很期待的眼神。
    “怎麼樣?是不是覺得舒服很多?這可是我親手做的。”他的語氣顯然有些興奮。
    司徒璟笑了:“原來易大人不僅精通武功,懂得文禮,還擅長手工,真是全才啊!”
    易南宇咧著嘴笑,笑得像個小孩:“終於又看到你笑了,好久沒見你笑了。”
    “是麼?嗬嗬。”司徒璟繼續笑著,他怎麼知道自己好久沒笑了,好像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已經有多久沒笑了。
    心情的變化,是不知不覺的。它悄悄地改變著一個人的表情,卻不讓他知道。
    “啊——”易南宇突然喊了一聲。
    司徒璟一臉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易南宇指著前方的軍隊道:“冀大人把我們給甩下了……”
    看著易南宇的樣子,司徒璟是真的發自內心地笑了。然後又在不知不覺間收起了笑容。
    是不是有一段時間,他和易南宇是很像的?像小孩子一樣,無憂無慮的。
    可是,易南宇,他會把他的情緒寫在臉上。而司徒璟不會,似乎從來沒有人能看出他的喜怒哀樂。
    似乎他從來都不知道自己做著某件事的情緒。就這樣持續了這麼多年。
    這樣,算不算是很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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