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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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見到朱砂時即便是有多般疑慮,仍是被他生生壓回腹中。
人與妖,再怎麼豁達他也隻是一介凡人,他同樣參不透麵相。
到底還是顧忌的。死,也不想死的莫名其妙。
摸了摸毛茸茸嫩生生的小雞仔,子彥捉了一隻防在手上端看,黃色茸茸的小東西像一朵黃色的絨球,尖尖的喙在他拇指上蹭。子彥笑笑又把它放回雞群中,咬咬牙轉身向主屋方向走去,然而真正到了門口卻又頓住了,開始在廊下來回兜著圈子。
他每日醒的早,然而這幾天一直賴床的朱砂卻每每在他醒時就不見了蹤影,往往隔上半日才會回來,回來確也什麼不說就向子彥張嘴喊餓,他不說子彥自然不會問。
朱砂似乎非常喜歡吃甜食,尤其是自知道了子彥很會做糕點之後,沒幾日便會央了子彥做來吃,子彥稍有個怠慢或者不理會,狐狸那廂上一刻還笑意盈營的臉轉眼就會張牙舞爪。要不然就。。。。。。。
總之,子彥,總會是妥協的那一方。
子彥好幾次看狐狸吃的歡天喜地地,嘴張了好幾次最終都還是沒能說出口,之前想的“一定要說”現在則變成了“下次吧”,下次他若還沒離去一定開口。。。。。好幾番下次,醞釀成熟的話到了關頭胎死腹中。
如果你沒事了便早些離去吧,那道士已經離去了,你在我這裏並不是長久之計````````
他想把意思盡量表達的婉轉卻也明晰一些
方才眼角瞥見他閃進屋裏,有些奇怪於他的安靜,子彥慢吞吞的挪到屋口,來回繞了半晌,聆聽屋裏似乎沒了響動,想了想還是推門進了去。
屋內靜悄悄的,細細的微塵在晨光中遊弋,床上的人縮成一團綣在榻上。
睡著了麼?子彥歪著腦袋打量著,忽然就鬆了口氣。
下次再說吧。
扭頭輕手輕腳的就要出去,床上人幾不可聞的呻吟瞬間又拉住了他的腳步——淺淺的呻吟似乎壓抑著痛楚,身體縮的更緊了些,窩在被裏的身體似乎怕冷的抖動著。
子彥試探著開口:“朱砂——”
好象不太對勁,他繞過來坐在床畔,拍拍朱砂有些發白的臉頰:“醒醒,朱砂,朱砂是生病了麼?”
一迭聲喚了數次,朱砂晃著腦袋緊閉著眼抖做一團,夢囈似的喃語:“疼疼——”
子彥也顧不得了,拉開他的被叫要去探他手腕,被風挾起一股濃濃的血腥味撲麵而來,子彥臉色一白,慌亂甩開他的手腕就要後退,朱砂迷迷糊糊中揮了一下胳膊,恰巧抓住他後退中的一點衣襟,死死地攀了上去,子彥忙著後退,又收不回,後果可想而知——
巨大的悶響,子彥痛的齜牙咧嘴,忙伸手探到背後去扶壓在身上的朱砂,觸手濕黏一片,
子彥猶豫著放到眼前——
殷紅的血布滿掌心,透著詭異的黑。
手指開始不受控製的顫抖,“朱砂,朱砂”
懷裏人的身體還是溫暖的,他忍著驚慌把人小心翼翼又移回床上。
朱砂背後的白衣濡濕一片,像是在血水裏泡過,子彥忍著一波一波的暈眩把那層衣料剝除。
仍是那道觸目驚心的傷口,傷口開裂,新舊傷反複使傷口看起來猙獰狼籍一片。
幾乎讓人不能想象人的肉體接觸這種傷口的痛楚。
又是那些道士麼?
你沒事做什麼要下山?!他們上不來你何苦再去自討苦吃?
子彥此時全然忘了自己日前對他避之唯恐不及的事實。
心裏很難受,狐狸的傷讓他難過了。
怎麼就不能好好保護自己呢?
既然下山了,你還帶來一身上回來作甚?!
心底借著不斷的怒吼試圖壓抑不斷上湧的酸澀。
胳膊一緊,床上人不知何時已張開了眼,看他一副模樣細長的眼微眯,笑道:“看來本狐仙真是魅力不可擋,居然讓坐懷不亂的陶子彥趁人家神誌不清把人家衣服褪成了這個模樣。”
子彥尚顧不得驚喜就被他一句話弄的險些一口氣上不來:“別胡說。”
傷成這樣還有心思來戲弄他?子彥怒瞪著他,想想還是起身先替他攏好衣服,思量著一會熬些藥水幫他淨身。
朱砂微喘了口氣,臉卻有些紅了,小聲道:“難不成我的衣服是自己掉下來的。。。。。”
子彥身體探過來帶來一陣舒爽自然的草木香味,朱砂聞著忽然無聲的咧咧嘴,子彥皺著眉道:“很疼麼?”
朱砂舒舒服服趴在那裏,挑著唇道:“不疼。”
子彥眉頭皺的更深了,“我去燒些熱水泡點草藥,你等一下。”
朱砂忽然伸手按住他衣袖,細長的眸因水氣波光瀲灩,“子彥,你就這麼怕和我扯上關係?你怎麼不問我這傷又是怎麼來的?”
子彥看著他,似乎不為所動:“你肯告訴我?”
“你讓我吃讓我在這裏折騰,可是你對我的一切從不問。”
“子彥,你的防備心很重。所以你不想與我有太多的牽絆。”
朱砂瞬也不瞬的盯著他的表情,似乎第一次這麼鄭重說話。
子彥收回在他背上的視線,隻長久的沉默了下去,狐狸眼中零星的期待也漸漸湮滅,扯唇無聲笑了笑——說句假話會死啊?
“我去燒水了。”子彥起身。
“子彥——”聲音裏隱隱含著哭音。
子彥心髒狠狠一縮,猛然回頭,朱砂卻又是一副言笑晏晏的模樣,蒼白的臉上泛著嫣紅,虛著聲音道:“子彥,人家想吃雞蛋餅和蜜棗蓮子糕。”
那一瞬,仿佛隻是幻覺。
“你的傷口不流血了,先回去好好躺著,一會就好。”
子彥有些心煩氣躁卻還是耐著性子溫聲說道。
朱砂一聲淺淡的歎息似乎要直接觸摸上他的心髒,讓子彥逃也似的出去了。
朱砂終於呻吟出聲,把頭埋進了枕被間。
有些事情接近底線。原本的曖昧立刻就會明晰。
子彥,或許你是心軟的,但你終究還是和別人一樣的。
清流,清流,我真是不甘心那。不甘心你似乎就這麼義無返顧的對我。
我之於你,就絲毫不能讓你那所謂的世俗綱紀有那麼一絲猶豫?
一直以來,那我算什麼呢?
我為了你放棄成仙得道的榮耀,放棄那至高無上的力量,遭到族人的背棄,到頭來都抵不過你師門的一句冠冕堂皇的“除魔衛道”,所以就能遭到你理直氣壯的背棄?!
清流,我有多喜歡你,現在就有多恨你!
背上的傷口是你刺在我心上永難磨滅的疼痛和羞辱——它讓我如喪家之犬一般隻能躲起來獨自舔舐自己的傷口。
不知道的人渾不在意,知道的人隻會輕蔑著道著一句“罪有應得”。
他是罪有應得,明明看的很清楚了,卻還是傻乎乎一而再再而三地跳了下去。
原來他一點也不聰明。跟那些個凡人一樣會暈頭漲腦失了理智。
他對你舉劍時,眼中的毅然,何曾顧及了往昔的情意?
是你自己再一次送上門去的,所以你“罪有應得”!
痛的好啊,或許這樣就該清醒了。
雲泥之別啊。
清冽的山泉混著他特製的草藥對於止血生肌向有奇效。
子彥當天夜裏也沒敢合眼,礙於朱砂的傷,自己便在床邊打了個地鋪,夢醒間聽到朱砂無意識的呻吟激靈一下醒過來便探身去看。
床上的人緊閉著眼,蒼白的臉上一層虛汗,顯然很痛苦,卻不知如何解脫,隻翻來覆去哆嗦著。
清醒時,哪怕是用藥性那麼霸道的藥水洗浴時,他都仍是不動聲色不發一言。
子彥按住他身體不讓他翻動以免扯動背後的傷口,朱砂力道很大,子彥勉強扼住,卻也想不出什麼讓他好受一些的方法,就這麼他掙他按的僵持了一夜。
朱砂眼角晶瑩濕潤,子彥就這麼怔怔看著,感受著心口窒悶的疼痛,一夜毫無睡意。
我該怎麼對你,朱砂。
床上人被他按住動不了,卻開始沒完沒了的夢囈,看嘴型似乎是同一個詞,子彥湊過耳去聽,仍是聽不分明。
你若真有什麼心願,就說出來。
子彥把臉貼向朱砂的心口,很溫熱,天色微暝,朱砂的氣息終於開始讓人心穩的綿長,倦意一旦鬆懈便席卷了上來,子彥終於放任自己睡了過去。
再度醒來時身上一片沉重動彈不得,朱砂半個身子壓在他身上不說整個人還藤蔓一般纏在他身上,朱砂似乎還覺得很舒服,這邊一動那邊便更緊的纏過來,蹭蹭似乎很舒服的樣子。
朱砂身體軟軟的帶著一股幽香騷動在他鼻翼間,讓他想起被他身體深刻記住的那一夜。
懷中人身體是火熱的魅惑,自己那時身體裏激蕩的如岩漿一般的欲望,現在想起還讓他覺得不可思議,自己何曾有過那麼激烈的欲望。
懷中的身體動作似乎越來越大,一條修長的腿似乎是不經意般橫搭在他腿上,手指也開始有意無意的在他胸前近乎撩撥的遊弋著。
子彥身體一僵,摒著呼吸一寸一寸掰開他那八爪魚似的手指,一待脫身便趕緊翻身下床,草草整理了下衣物,朱砂四仰八叉的睡在床上一副口水都要流出來的樣子。
子彥深吸了口氣暗罵著自己趕緊上前給他拉好被子,一刻不敢遲疑的便出去了。
門剛闔上上,本以為睡著的人雙眼嗖的張開,微眯的眼中流轉著怒氣,狠狠一捶床鋪——
呆書生,我都這樣勾引了還不上當!!
臉上青紅一片,捂上被子又縮了回去,縮成一團再不肯出來。
追追躲躲過了多長時間顛沛流離的日子了?
無處可容,居無定所,死書生你知不知道本狐仙有多想呆在這裏?可是你也是一心一意要趕我走,我沒地方去的,你就別再對我好!
。。。。。。。
再對我好幾天吧,是時候我就走。才不稀罕你,無趣又呆板。
無趣又呆板,可卻是唯一這麼對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