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日軍情急了，有時需要三更天便連夜開拔，白圭就將鄭裕兄弟倆留在自己身邊，一處寢息。一則怕夜裏混亂，軍士粗心照顧不周，二則也好斷了那隻“大野狼”的“食趣”，讓鄭珽安於軍務調度，也讓幾日辛苦照料傷兵的自己能踏實睡睡覺。鄭衿猶好，抱著被子擠在白圭身邊睡得安然香甜，反而是鄭裕，總是離白圭遠遠的縮在床邊，還常常睡得麵紅耳赤，一連兩天都是如此，不免讓白圭困擾這孩子是不是還打從心裏不能容他。
    直到第三天，白圭將這兩個小家夥打發上床，熄了帳內燈火，自己卻披了件冬衣在外帳的椅上坐了，撥亮燈盞，翻開手邊的一疊冊頁。那是這幾日兩個小家夥臨的字，還有對仗的習作。一片片翻著，稚嫩的筆觸和詞句，讓白圭唇角慢慢暈開了笑顏。
    “你，不休息麼？”身後是揉著眼睛的鄭裕，趿著鞋子，隻穿一條小水褲，還散著褲腳。
    怕他夜裏著涼，白圭忙脫下自己身上衣裳裹了他，抱他在膝上坐了，十歲的孩子，抱來倒也不算吃力，就是一觸到自己的懷抱，鄭裕便開始掙擺。
    “仔細凍著。”白圭的聲音帶了點威嚇的口氣，果然鄭裕乖乖不動了。
    “想去小解還是做夢了？”見他這麼難得的乖順，白圭的口氣便又回複了一貫的溫和。
    鄭裕搖了搖頭，“都不是。”收到白圭疑問的眼神，他蔫蔫地垂了頭，“我……我以為你走了。”
    白圭笑笑，揉了揉他發頂，“傻孩子，我能去哪裏。”
    “父王……那裏。”聲音越來越悶，已經消失在白圭裹著自己的那件冬衣裏了，把鼻子埋得深了，鄭裕一僵，唔，就是這種特有的藥香味，聞到了他就會不由自主開始臉紅心跳。
    “去睡吧，我陪著你，哪裏也不去。明日遲些喚你們起來。”白圭說著便要抱著鄭裕起身，卻為這孩子從懷裏伸手拽住了前襟。
    “怎麼？”要什麼，還是哪裏不妥？白圭問他卻又不應聲了，隻用力搖了搖頭。奇怪，這哪像平日那個小霸王的一貫作風，病了麼？白圭伸手試了試鄭裕的額溫，分明好好的。百思不得其解，白圭最終想出了一個答案，應該是剛剛念書識字太辛苦還不適應吧。心裏默默盤算著不如明日溫習或是放他們幹些別的，別一下子憋出毛病來了。一邊動著心思，人也來到了內帳，白圭把鄭裕放在床上，掀開了被子，也跟著一起鑽了進去。
    一邊的鄭衿滿足地打著小呼嚕，白圭幫他翻身躺平了他也沒個知覺，早就睡得熟了。“睡吧。”白圭半側著身子，把鄭裕攬進了懷裏，在他背上一下一下有節律地輕輕拍哄。
    “師父。”
    “嗯？”懷裏孩子突兀的一聲，白圭沒聽明白。
    “我以後喚你師父。”不再“喂”啊、“你”啊的叫了。
    “一早不就是了，那天在軍帳裏給軍士接骨。”
    “我是說，那之後都沒有叫過你師父。”
    懷裏的小家夥胸膛起伏著，白圭知道這是鄭裕緊張的表現，靜靜一笑，沒有停下手底的拍撫，“師父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