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雖然事故責任是橫穿馬路，但既是工傷，作為領導，也須倍顯關懷的安慰幾句。員工其實傷得並不重。幾處擦傷，隻是叫著胸悶，半閉著眼，時而哼上一聲。
    看在眼裏，舒揚倒是悶得不行。三人相對無言，而空氣裏充斥消毒水味道，幾欲窒息般的沉悶。於是說了幾句好好養傷，好好休息便起身告退。
    出得門，經過護士站，那女子正在配藥，滿牆滿櫃的玻璃藥瓶一片銀光點點，其中一襲雪白的衣，是半空凝立的天使，安安靜靜。舒揚終於記起她自稱小曼。
    抬手敲敲門框，她轉身過來，看是他，眉尾略挑：有事？
    沒有。舒揚笑笑：我隻是奇怪，以為你是專業歌手，卻原來護士。
    她反問：護士就不能唱歌嗎？哪條道理規定的。
    舒揚由衷道：你唱得真很好，所以我覺得你專職去唱歌，更有前途。
    分明是燈火通明。舒揚卻覺得眼前一暗。她突轉漠然，隻淡淡回道：我應該做什麼，需要你來評斷麼？
    仿佛是雪地裏火焰突然燒滅，空氣立時一片冰涼。
    舒揚怔在當場，不知道剛才的話何以得罪了她，滿腦的不明究裏，唯唯諾諾道：不好意思，交淺言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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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了車，正要點火，手機恰時響起。
    是陌生電話，舒揚接起：你好，哪位？對麵半晌無聲。
    被小曼一頓搶白，他心頭正是煩躁，不由得加重語氣：喂，不說話掛了。
    那頭輕輕咳了一聲，卻有淺淺呼吸聲傳來，漸漸急促。
    是晴天霹靂，頓時狂風大作，舒揚一顆心頓時高高掛起，半晌不落下來。隻覺得喉嚨發幹。那聲輕咳，正敲在他心裏。
    彼此無言，隻有電流滋滋作響，慢慢震耳發憒，如滔天的洪水，姿意無忌的橫行，把一切湮滅。
    是我！那頭終於說出口，舒揚哢噠一聲，猛然將電話合上。近午的太陽透過車窗玻璃，卻照不開車內的一片灰敗。舒揚一陣眩暈。
    晶晶說：我會一直等你，直到你轉身舍我而去的那天。
    文漢生說：現在，她和我在一起。
    便是這樣的一個夏日。車廂沒有多少人，他們卻願意擠在一張單人座上。舒揚摟著她的腰，將下巴擱在她肩窩上。車子時而顛簸，發絲就在麵龐上撩起一陣陣輕微的酥癢。他時而在她耳邊吹一口氣，腮上頓時掃起一大片紅雲。
    還有什麼比得上這般溫馨呢，心底裏，舒揚真希望這輛車永不到站，就這樣無止境的行駛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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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舒經理，怎麼了？小張在一旁問。
    沒什麼，打錯電話。舒揚悄然歎了口氣，發動車子。
    應該怎麼回答，應該怎麼麵對？那聲是我，是心裏的魔，是肉裏的刺，是他小心翼翼不願去碰觸的華年。
    行在車流裏，收音機正放著胡彥斌的歌：
    你的笑，活著怎麼忘，
    美人淚斷人腸，
    這能取人性命是胭脂燙。
    絕別詩，
    兩三行，
    寫在三月春雨的路上，
    若還能打著傘走在你的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