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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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我以為時間將會衝淡一切,我們本就不應該相遇,更不應該相愛。我還是不能放下安娜,這一次,無論留下的是我們之間的誰,我們都是注定了會錯過。所有的一切都該結束了,十二年的記憶以及延續了十二年卻已經放棄的守護。明明心裏很清楚的不是嗎?可是在這種時候,看著我愛了十二年的人一步步走上台階,看著和我相似的臉上的堅持,還是不可避免地,心痛,以及,心動。
——麻倉葉
葉當天還是留了下來,不是他怕了魔宮的七大殺手,而是安娜為了他受傷,他不能不管。
他回到房間,拿出一塊刻有“法”字的玉佩,拴在鴿子腳上任它消失在雲層裏。
他相信,那個人定會竭盡全力,護他周全。
剛回到房內,便看到一臉肅穆的安娜,不禁收起閑散的表情,正色道,“發生什麼事了?”
“葉。”平淡的聲音聽不出音線的起伏,“父皇來信,說要設擂台,勝者為下一任的君王。這件事已經昭告天下。”
“為什麼要這樣決定?”葉止不住地皺眉,“這種事不是應該由你來決定的麼?”
“葉,你是真不懂,還是在裝傻?”
“安娜,我不懂你的意思。”葉一字一頓地說。
“這還用問麼?”慘然一笑,那一頭金發恍然也沒有了色彩,“已經不早了,我今年二十三歲,早該成婚的,父皇一定是和你爺爺決定的。他們是在用這種方法逼我,也在逼你。”
栗發男子頓時全身一顫。
這個動作自然沒有逃過安娜的眼睛,內心忍不住的苦澀感。安娜咬咬牙,問道,“葉,你去,或是不去?”
麻倉葉沉默,長長上的劉海垂下來遮住了他臉上的表情,唇緊抿著,手卻緊握成拳。
實在是太難的抉擇。
他根本無法選擇。
安娜覺得自己等了很久,沒有聽到葉的回答,不禁黯然。
她與他,雖是名義上的青梅竹馬,她是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葉一樣的了解她,可卻從來隻把她當成親人。
讓人無法不絕望。
恍恍然憶起一個月之前,葉在櫻花樹下對她微笑,說,這世上惟有感情,萬萬不可強求。
現在回想起來,那句話,也是說與自己的吧。
“算了。”收起所有的傷痛,變回那個冷漠的不可一世的安娜,金發女子轉過身,“從今天開始,我放下你。”
麻倉葉不知道自己是該高興還是心疼,他想起十二年來安娜找自己要的無數毒的解藥,難道安娜真的以為自己不知道她是為了什麼麼?
那無數個為麻倉好奔波的夜晚,身後的暗影,以為他真的沒有注意到嗎?
他在進出葉王宅時從未遭到任何阻擊,其中的原因,他又何嚐不懂?
那一次落水,將李塞魯引來的人,他又怎麼可能不知道?
這麼長的時間,他守護著那個人,正因為知道安娜會永遠站在自己身後,才敢放心地將背後的空門留給虛無的空氣。
安娜一直以來,都是他最信任最依賴的人,然而他卻忘了,安娜並不是神,安娜也需要一個人來依靠。
我沒把握給她最完全的愛,我可以一輩子照顧她,卻無法一輩子愛她。做不到,不如早早放手。
可是啊,傷了所有人的心得自己,又怎麼可以,再將另一個人推下懸崖?
安娜在徹底絕望之時,聽到了葉的回答。
“我會去。”
時間匆匆地流逝,誰的生命中發生過什麼隻有他自己知道。
在將回答說出口的刹那,他仿佛聽到了,自己死去的聲音。
十天後的大賽,來的人著實不少,麻倉葉在看到參賽的人時全身一顫。
好……你終於決定要忘記了麼?也對,這確實是達到你目的也不用付出代價的最好方法。
你終於決定要放棄這段從來沒有過開始的感情,全心全意追尋你二十六年來的理想了麼?
那麼現在在這裏黯然神傷的自己,又算是什麼?
麻倉葉揚起頭,天邊有候鳥飛過,羽翼撲扇,眨眼之間已是無數滄海桑田。
麻倉好,經此一戰,無論勝負,你我之間便再無交集。
他淡淡的想,也許自己,也該學著放棄了。
放棄延續十二年的守護,並不代表要忘記。
他隻是想在十年後的將來,獨自坐在空無一人的黑暗裏,在寂靜的夜裏緬懷逝去的整整十二年年華。
以及逝去的,屬於年少輕狂時的愛情。
比賽分為了四個小組,小組勝出的人進行半決賽,兩位勝者再進行決賽。
四個小組的勝者幾乎是毫無疑問,麻倉葉王,麻倉葉,道蓮,以及轟隆轟隆。
半決賽的一組,道蓮勝了轟隆轟隆,緊跟著,轟隆轟隆棄權。
也就是說,麻倉葉王和麻倉葉比賽,勝者將和道蓮進行決賽。
明天將會進行二組的半決賽。
當晚月明。
麻倉葉在龐大的院子裏走動,心下一片默然。
明天,人的一生有無數個明天,可是與那無數個不同的明天,又到底是在期盼還是惶恐呢?
無論如何,等過了明天,他們便會走出對方的世界,繼續屬於自己的生活。他和他都是驕傲的人,即使麵臨永遠的離別內心再惶恐不安,麵上也要裝得若無其事。
船到橋頭自然直?嗬,這終究隻是在欺騙自己。
還是直說了吧,麻倉葉,你在意的,其實是另外一回事吧?若是他贏了,王上……安娜……隨之而來的意味著什麼再清楚不過。
那就承認吧,麻倉葉,你嫉妒得發狂。
深吸一口氣,他發現自己走到了院子中的一間房前,傳入耳的是熟悉的笛聲和撲麵而來的痛苦。
他發現自己的心跳驟然變快,同時感覺到自己居然可恥的帶了一絲喜悅和期待。
他想要轉過身,想要強迫自己離開,可是身體並不聽使喚,在他回過神時,他的手,已經有些顫抖地推開了,那扇暗紅色的大門。
笛聲戛然而止。屋子裏很黑,然而他還是看清了屋內的人。黑暗有種奇特的魅力,越想掩飾,往往越真實。
紅發男人站在他麵前,眼中有詫異,更多的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深刻情愫。
兩個人都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初見,有耀眼紅發的少年負傷闖入月明如水的院落,栗發褐眼的男孩一身白衣,輕輕地吹奏一曲朦朧的《雪夜》。
從那個時候開始,就已經愛上了吧,愛了整整的十二年呢。
到了現在,唉你已經成為了生命的本能,那刻骨銘心的愛戀早已刻進心裏,永世忘不了。
麻倉好終於按耐不住地上前一步將兀自發怔的白衣男人拽到懷裏,然後低頭,狠狠地吻了他。
麻倉葉沒有推開,但卻使勁咬破了他的唇。
他們都需要一次真正意義上的接觸,為了證明一些東西。
麻倉好急於證明的是,他的真心,以及對過去錯過的心痛。
而麻倉葉想要證明的,確實他愛了十二年,但在今天決定要離開的那個人,還有他的決心。
第一次真正的接吻,充斥著血的腥味和絕望的氣息。不知道是誰先閉了眼,誰先失去了理智。感官的刺激沒有完全掩蓋那些錯過,遺失了的自己。
他們都沒有注意到的,是不遠的回廊上遙遙凝視的人。
金色的瞳孔染上傷感。
誰愛誰多一點?
誰在為誰受的傷更多而心疼?
誰在為誰掩飾那些淚,從不在人前落。
麻倉葉知道自己終於哭了,但眼淚是流在心底的。
他想起在他很小的時候看到一對男女在雪後初晴的潔白土地上緊密地擁抱,他們都閉著眼睛,全身顫抖,空氣中有哀傷的氣味,彼時年幼的他問母親,“他們為什麼要抱得那麼緊?”
母親回答說,“大概…………他們是要分別了。”
是的。
他們大概…………是要分別了。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進來時,麻倉葉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不知何時關閉的大門,然後發現自己睡在地上,被擁在另一個人的懷裏。
他們和衣相擁著入睡,一夜無夢。
他的手指在那張近在咫尺卻又好像遠在天涯的臉上輕輕描繪,熟悉的眼角眉梢和從骨子裏流露出來的傲氣。清亮的眸子裏有迷蒙的霧氣,他輕聲喚道,“好…………”
“再見。”
再見一直都有兩種含義,一是再次見麵,二是,再也不見。
麻倉葉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太陽穴有些突突地疼,他整理了下衣服,抬頭推開門走了出去。
滔滔逝水,急急流年,十二年彈指飛過,回首過去,恍如一夢。
室外一席燦爛的陽光。
而在他身後,麻倉好緩緩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