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無法回避的矛盾
    蘇希實在是無法想象，如果將眼前這位萬能女仆朱莉亞帶去東京會發生什麼事。而且她也不想再招惹上什麼麻煩，所以這個幾乎快被她遺忘在角落的改造人偶在次日臨走時成為了蘇希心頭的一大麻煩。
    蘇希不止一次為當時自己的濫好心感到頭痛，早知道當初就該幹脆點，何必為了一點惻隱之心忽略隨後一切事態發展。現在要帶它回東京，她是一萬個不願意的，可怎麼說這爛攤子也是自己堆出來的，把它直接銷毀也實在太不人道了——呃，雖然對方隻是個機器人，但良心上也過不去。
    左思右想，她再一次殺去了那位秋葉博士的研究室，以一份科研資料做交換，硬逼他拿出一份國家承認的合法產品認證書，帶著使用說明書把朱莉亞打包成禮物送給了南野誌保利——“美其名曰”，她兒子在外地剛好碰上一家高科技公司產品搞促銷抽獎，撞大運抽到頭彩，拿到了該公司的最高端產品。有說明書，公司地址，聯係電話，國家認證……等等一係列齊全的手續，哪怕這個謊言再拙劣，有這些白紙黑字有跡可尋的東西做擔保，也能讓這個法製社會的人們相信是真的。
    把這一切全部做完的蘇希此時已經坐上了前往東京的列車，望著車頂大大鬆了口氣，希望秀一回來看到那麼大一個人型商品外加聽到自己的名字後不會產生太多不良反應，畢竟朱莉亞確實是性能很好的高科技產物啊……
    咱這是做好事，不會挨罵的，嗯……
    如同自我催眠一樣，蘇希一路上一邊不斷重複安慰一邊又沉浸在回家的興奮喜悅裏，在烏森呆了幾個月，又在夢鏡中過了半年之久，再回想起家人的臉，心中不由熱乎起來。
    “媽媽！我回來了！”肩扛著小瓊，蘇希一手拖著行李箱，一手按著門鈴。很快門就打開了，從昨天就接到女兒電話的母親一直就在家中等待，自然不會出現無人在家的情況。兩人進了屋內，自然是有一番體己話要說。
    “真是的，一聲不響地就說要去別的學校做交換生，現在又是這麼突然地打電話說要回來。你呀，什麼時候能讓省點心就好了。”進藤和子半是埋怨半是憐愛地看著外出好一陣子的女兒，隨即不由皺起眉頭，“果然外麵不比家裏，阿曦你還是瘦了。”
    “沒事的媽媽，你看我不還是和以前一樣有精神嘛。”丟開身上的一切負擔，蘇希現在隻想在母親懷裏好好撒一會兒嬌，“要是變胖了那才叫麻煩呐。媽媽，我想你了……”
    “真是個傻孩子。”母親不由微笑，伸手撫了撫自家女兒的長發，“我家阿曦倒是越活年紀越小了，以前不見你這麼主動，現在都這麼大了反倒是喜歡向我撒嬌了。”
    “以前那是我不懂事……”有些不滿地嘟著嘴，回想起小時候的所作所為蘇希覺得自己很混帳，“以後，我會努力補償的。”
    “真是的……”對於女兒的反應，做母親的隻能無奈搖頭，“算了，就讓你得逞一次，要粘就粘個夠吧。”她的話換來了蘇希的嘻笑聲。
    “爸爸應該還是老樣子吧，倒是阿光，做了職業棋士也有好幾月了，這幾期的圍棋周刊上看他的成績倒是勢頭很足啊，也不知在那個圈子過得如何。”想起光仔考上職業棋士的時候，自己早就在另外一個城市了，也虧得她早有準備，電話打來報喜的第一時間，就把一直抽空在手裏做著的一套西裝連夜趕了出來快遞了回去，當作慶賀的禮品。蘇希知道穿慣了休閑服的自家弟弟不喜歡這種硬邦邦的服飾，特意暗中改良了一下，也讓他舒服一點。不過下一回再想要她親自動手做衣服，就是他拿到第一個頭銜的時候了。
    “你說光仔呀，”進藤和子像是想起什麼似的，“他最近好像很煩躁，問他有什麼心事也不肯說。正好，你也回來了，等他回來的時候你去找他談談吧。”
    不肯說？他不肯說的事估計也就隻能和藤原佐為搭上關係了，聯想起前一陣子鬧得沸沸揚揚的網絡棋神“sai”與日本棋壇四冠王塔矢行洋網上對弈的那件事，估計十有八九就是這小子搞出來的。之後沒過多久就是塔矢名人宣布引退的消息，真是一連串連鎖反應哪。
    “明白了，他一回來，就找他談談吧。”點點頭，蘇希表示了解。母親這才釋然一笑，顯然也為兒子的問題困擾了有一陣子，看得蘇希心中又是一歎。
    為什麼做兒女的，對來自父母的關愛總是如此後知後覺呢？隻是因為那太過理所當然，所以習慣之後便視若無睹了麼？
    “對了，前些天爺爺那裏遭了小偷……”
    “哎！？那爺爺奶奶他們沒事吧？”
    “隻是偷了走些古玩字畫什麼的，人都很好。”看女兒擔心的樣子，母親笑著摸摸對方的頭。
    “該死的小偷！”蘇希咬牙切齒地罵著，忽然又像想起什麼似的，“媽媽，那，那麼……爺爺閣樓裏的棋盤沒事吧？”
    “棋盤？”進藤和子有些詫異，做了回憶思索的動作道，“好像光仔特地去看了一遍，回來後也聽他念叨過棋盤還在什麼的……”
    蘇希鬆了口氣，還好還好，棋盤還在。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心裏頭卻開始不安寧起來。
    ※※※※※※
    直到當媽的說要出門買菜，蘇希忽然意識到，就算自己等到阿光回來，失去了羽毛的她也看不到佐為啊。
    “怎麼辦？怎麼辦？”阿光那個粗心鬼，就是佐為有個什麼事也不定看出什麼來，問他還不如問當事鬼來得明白。
    從廚房覓食歸來的小瓊就看到它的主人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轉來轉去，不由發出疑問：“你在幹嘛呢？”
    “小瓊！我沒有羽毛了！”一把撲住自家貓咪，某人哀怨道，“看不到佐為該怎麼辦哪！”
    小瓊大汗：“看不到就看不到唄，每次瞧你看那隻冤魂的眼神都複雜的樣子，還不如眼不見為淨。”
    “你這叫什麼話！以前複雜歸複雜，但怎麼說他也是我朋友，何況現在我都想開了，要是佐為真有個什麼事指望阿光那個愣小子是不可能的啦！”抱緊，像是要命一樣死死勒住懷中的小貓，“小瓊，我知道你辦法啦，幫幫忙啊！”
    “不要！要是每次你想見他都要找我，我還不煩死！”
    “小瓊，今晚羊肝宴伺候好不好？隻要你答應幫我這一次。”繼續軟語相求，“我現在心裏麵很不安哪，以前每次這樣時都會發生不好的事，總覺得佐為……”
    貓咪忽然一抬頭，那雙金銀妖瞳中精芒一閃，直直望向門的方向：“成交，我幫你。”說罷，便掙開某人的懷抱跳上她的肩膀，雪白的貓尾像施法一樣掃過蘇希的雙眼，接著便蹦蹦跳跳跑來了。
    貓尾掃到時，蘇希隻覺得雙眼一熱，還未來得及出聲詢問，玄關處的門被人打開了。
    “我回來了……”進藤光有氣無力的叫聲很快傳來，“好困哪。”蘇希幾乎是小跑著衝過去，很快就看到了許久不見的弟弟，和……他身邊的藤原佐為。
    “阿光。”她這一出聲讓原本還萎靡不振坐在玄關處脫鞋的光仔一個激靈，整個人睡意消失了大半。
    “姐，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做弟弟的很欣喜地竄過來，“我和佐為都很想你呀。”
    “我也是比你早到沒一個小時。”拍拍自家弟弟的肩，“喲，幾個月不見似乎又長高了。”當事人嘿嘿傻笑。
    打發完光仔，蘇希這才有空看他身後的紫發男子，再見那張絕代的麵容時，她不由微微一征。
    不對勁，她好像能看到一層微綠的光覆蓋在佐為的身上，這是以前的自己從未見過的景象。
    “阿光，佐為最近……遇到了什麼麻煩麼？”那樣一張憂愁的麵容，讓蘇希都不敢再問他本人什麼。
    “哈？”打著哈欠的光仔不以然，“沒有啦，隻是佐為這家夥最近老愛跟我鬧別扭發脾氣，還說什麼自己會消失的話，可是這種事怎麼可能嘛！”
    不等蘇希再次開口，他就拎著背包上樓去：“姐，雖然你回來我很高興。但是我昨天忙著下指導棋都沒時間睡覺，太困了，等我睡飽了再找你下棋。”跟她想的一樣，光仔似乎完全沒有察覺到不妥的樣子，看來這也是小瓊給她的能力。
    “光，阿光……”蘇希在身後叫了幾次，都沒人應她，望著從一開始就一言不發的幽靈背影，蘇希心中的不安感越發強烈。
    就在這時從光仔的房間裏傳來一聲驚叫：“哇啊！嚇我一跳！小瓊你什麼時候躲進我房裏了？”
    看到貓兒從樓梯處迅速竄下，蘇希這才反應過來感情剛才它是去了阿光的房間，小瓊慢悠悠地晃至她身邊，抬頭雙眼別有深意地望了蘇希一眼，再次走開。看著它離去的背影，蘇希總覺得它的步伐似乎有些無力。
    但注意力已經集中到佐為身上的她也來不及細想這些細節，貓咪沒了影子她人在樓下轉了幾轉，最終還是跑著上去敲開弟弟阿光的房門。
    “哎？不是說要睡覺麼，怎麼下起棋來？”看著依舊萎靡不振的光仔和佐為隔著棋盤麵對麵坐著，蘇希不由疑惑。視線停留在佐為的身上，她驚訝地發現這隻冤魂身上的綠光已經淺到看不見的地步，難道小瓊先前的表現就是為了這個？
    “呼啊啊～～我也不想啊……”大大地打了一個哈欠，弟弟的神情哀怨，指著對麵的那位訴苦道，“佐為硬要我跟他下棋啦，我已經很累了，偶爾也關心一下我的身體嘛。”
    佐為依舊沒有說話，隻是靜靜端坐著，他的麵容平靜裏帶著哀傷，讓蘇希原本緩下來的心頭不由一緊。
    “既然這樣，就讓我替你和佐為下棋吧，阿光你好好休息。”連蘇希自己都沒有想到的話就這樣脫口而出，這一聲換來了三張麵孔的同時一愣。
    “哎？？”光仔吃驚地大叫出聲，一旁毫無反應的佐為也跟著張大了眼睛。
    “你……要和我下棋？”青年的語氣不知是因為驚訝還是激動，竟隱隱有些顫抖。
    “我，我隻是隨口說說的。不，不方便就算了。”她本人是一開口就有些後悔了，但看到佐為的表情也有些不忍，說話也變得踟躇結巴起來，“我出去了。”說完就要轉身離開。
    “請等一下！”佐為自然不會這麼放過她，他知道與小光不同，她應該是察覺到自己的異樣，否則不會這麼反常地主動提出來，“請和我下棋！”上一次的棋局佐為仍舊記得，再加上這兩年來的相處讓他完全有理由相信，進藤曦的棋力絕對不止如此。
    一旁的光仔一聽，不由精神一振，他已經不是最初那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學生了，姐姐雖然一直表現得不高不低，但隨著自己對圍棋的理解漸漸加深，他也開始意識到其中的微妙。對於蘇希隱藏實力這件事，這二者的想法倒是一致。
    看著對麵兩人的反應，蘇希有些猶豫，掙紮了幾番終於下定決心，走上前來，道：“好。”
    做弟弟的很識趣地讓出位置，坐在了兩人中間的那一麵，瞪大眼睛盯著紋秤，老實說江戶時代棋藝的水準放在現代已經有些落後，回憶起姐姐和佐為的那一局棋，雖然現在想來仍舊很精彩，但已經不適合現在。這次佐為學了兩年的現代圍棋，姐姐也不再是模仿她的偶像，相信一定也很精彩。
    不過光仔很快就失望了，姐姐的套路一直都是他很熟悉的，與他對弈時常常用的那些，一局棋下來根本就是平平淡淡，完全找不出什麼出彩點，但要挑毛病似乎也沒什麼大毛病，看著十分鬱悶和別扭，偏偏這兩個還一折騰就折騰了兩個小時。失望至極的光仔，很快就自主自發地上床睡覺了，隻留下還端坐於棋盤兩邊的一人一魂。
    “終於睡著了。”蘇希鬆了口氣似的大歎，“居然硬撐了兩個小時，真虧他能這麼堅持。”
    佐為聞言不由露出心有戚戚的苦笑，為什麼每次都是這樣把人騙走呢，很快他的臉色就變得肅穆：“那麼這一次，可以讓我真正見識一下麼？”
    少女微微一頓，隨即輕輕點頭：“好。”
    這一局，結束得很快。
    “我輸了。”望著眼前的棋局，佐為在震驚過後便恢複了平靜，心悅誠服地道上一句。
    “多謝指教。”收斂起冷淡的神色，蘇希回完禮後心中有些淡淡的歎息，如果坐在她對麵的人去墨華盒中進修上些年月，成就絕不會比她的老師們差。但比起這些惋惜，她更多的是解開心中結的欣慰和欣喜。
    這就是進藤曦的棋麼，精確、果斷、簡約，每一步都在預料中，完全算無遺算，將對方會用的手段招術全部先一步想好，沒有陰謀、沒有陷阱，隻是完完全全的陽謀，逼得你明知如此卻不得不照她的希望去做，完全沒有任何還手之力。
    這種感覺，簡直就像是……
    “難道你已經追尋到了神之一手！？”意識到這一點的佐為再也坐不住，吃驚地質問出聲。
    蘇希隻是搖頭：“我，沒有那個天賦。”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她也沒必要再隱瞞什麼，“我的棋，超初你也許會覺得很厲害，但是時間久了你就會發現，我的棋是沒有靈性的。圍棋的出現，早在一開始的目的就是為了培養人的計算能力，而我所能倚賴的，也一直都是自己的計算力。下棋時候的我其實就像一台超級電腦，利用自己驚人的計算力和無法計算的對局數目所累積出來的如同本能一樣的對敵經驗，這才成就了現在的自己。要說神之一手這種東西，你或者阿光，才是真正有能力追求的人吧。”
    佐為聽得目瞪口呆，蘇希的話卻沒有說完。
    “知道我為什麼在一開始那麼討厭你麼？因為我認識本因坊秀策啊，我跟著他學棋，學了相當漫長的時間，漫長到之間根本沒有任何秘密存在的必要。很驚訝麼？難道這世上就許你留戀人世以寄宿棋盤的方式存在了一千年，就不許我帶著前生的記憶輪回轉生？”看著他驚訝又恍然的表情，蘇希這時卻是怎麼也笑不起來，她的心情有些糟，連詞句的組織都開始生澀，“他沒有提過你，沒有提過藤原佐為這個人，所以當你說，你和生前的他一直在一起時，我一點都不相信。”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蘇希有些不敢看佐為的表情，她害怕對方露出受傷的神色，所以她隻是垂著頭不再說話。氣氛一下子僵起來，良久之後她才聽到對麵傳來佐為的聲音。
    “虎次郎，他過得還好嗎？”
    作者有話要說：一個星期不寫，晾在那裏，結果還是不咋滴。嘖，下次更新時再改。
    第七十三章、間隙
    “進藤同學，你總算回來了！怎麼突然就去別校做交換生了？大家都很想你呀。”
    “曦前輩，你瘦了好多啊。這盒點心我讓家裏的廚師特意為前輩做的，請你一定要收下！”
    “進藤學姐，我聽說你今天回來，所以……”
    一回冰帝上學，蘇希就在進教室的途中被人圍堵，她倒是沒想過自己在外幾個月回來後還能有這樣的待遇，受寵若驚的同時更多的是感到頭痛。平時做人太成功了？呃，好像也沒到那個地步吧？
    好在這種被人圍著的狀況早就不是一次兩次，蘇希還是習慣性擺出溫和卻略帶傷腦筋的笑臉出言疏散眾人，好讓他們放她離開。折騰了一番功夫，眾人總算散去。
    終於坐回屬於自己的座位，蘇希暗自鬆了口氣，盡管周遭還是有不少同學把目光集中在她身上，但怎麼也好過方才的一幕不是。昨天趁著阿光熟睡的那一陣子，她與佐為對弈了數次，敞開心扉的二者在當時確實欣慰愉快的，最重要的是，她一開始在佐為身上出現的綠色光芒一直都沒出現，這個發現讓她大大地鬆了口氣。
    雖然心中依然感覺到那份隱隱約約的悲傷，但也被明悟過後的那份釋然給衝得很淡。哪怕真的出了什麼意外，盡管無奈，卻也決不是遺憾。
    生活開始恢複正軌的第一天，蘇希也開始她還是普通人時的小日子，隻是這些日子以來的經曆讓她的精神麵貌發生了不小的改變。從幫助良守時音除妖，到進入黑教團成為一位驅魔師，不說別的，單單蘇希經曆過的大大小小的戰鬥就有幾百場，使得她整個人看起來就格外不一樣。在其他人的眼裏，她更加英氣，但給人的感覺卻更加溫和，比起以前的笑臉待人看著更加舒服。
    又到了課間時分，蘇希不太願意出去，就這樣單手托著腮任一幫男生女生觀看她看似思考實則發呆的模樣。耳邊傳來幾個女孩子的談笑聲，裏麵的內容讓蘇希不由回過神來。
    “喂！昨天的新聞你們有沒有看啊！怪盜DARK！”
    “有看啊！想不到DARK居然這麼年輕！超帥的！”
    “啊～為什麼被盜走的是聖處女像不是我呢，DARK啊~~”
    年輕的女孩們總是對長相英俊又背景神秘的男性無比的狂熱與癡迷，如果說昨晚蘇希沒那麼撒嬌陪著老媽一起守在電視機旁的話，她是不會對這種話題產生什麼興趣的。偏偏已經覺得無聊的她剛好聽到一個知曉的八卦點，當下便忍不住湊過去。
    “你們都不覺得奇怪嗎？據說這DARK四十年前就出現了，出現在鏡頭上的卻隻是個17、8歲男孩子的臉耶。”當她提出疑問的時候，正在說話的幾個女孩全都停下來，有些不可思議地看向她，“我臉上有東西？”蘇希被盯得起毛，不由下意識地摸摸臉。
    幾個女生同時搖頭：“沒有啦，隻是覺得進藤同學也會關心這些好像很奇怪。”要知道進藤曦這個人可是對冰帝網球部完全不屑一顧的怪胎，這個人突然間跑來和大夥一起談論帥哥，很別扭。
    這個理由讓蘇希哭笑不得：“我也是女孩子呀，難道我就不能八卦一次？”也不在乎她們別不別扭，看提出那個話題的女生一臉的神秘，想來是知道一些特別的消息，幾個女生耐不住她的催促，很快又一次進入狀態，一夥人擠在一起就“怪盜”這兩關鍵字談得不亦樂乎。
    “對了，進藤同學，你才回學校，相信一定還不知道學生會要組織我們高中部集體外出遠足的事吧？”
    “哎？真的嗎？”蘇希有些吃驚，她走之後，學生會會長這一職就又一次拜托給了跡部大少爺，進了學校也沒去學生會看看，學生間有什麼活動現在還一概不知。
    “是啊，具體去哪裏還不知道，不過最多到明天我們應該就能出發了。高二的那些學長們去年是希臘七日遊，不知道這次我們是去哪裏呢。”
    蘇希後腦勺滴汗，差點忘記來這裏念書的都是有錢人，國中時自己不也是玩轉了英法德麼，不過那收費……還真對得起“貴族”二字。
    不管怎麼說，自己已經回來了，果然還是得去學生會一趟啊。
    ※※※※※※
    蘇希是挑的放學後去的學生會，所以從那裏出來時，除了有社團活動的，學生們都走得差不多了。
    莫非老天爺今天上班剛好聽到她的請求？她去報到時，跡部剛好不在，這讓她大大鬆了口氣。才出了教學樓沒多遠，就一人遠遠朝她這個方向走來。
    深藍色的短發，底下是一張輪廓優美的英俊臉龐，一如既往架著那副無框圓邊眼鏡，唇邊掛著的也還是那種熟稔的微笑，再配上四肢修長的高大身軀，不是學生會兼網球部的忍足侑士是誰？
    那破眼鏡又沒度數，天天頂著臭美個什麼呀。蘇希每次一見這人，心裏總會忍不住如此腹誹一番，但臉上還是揚起友善的笑容像對方打招呼：“忍足學長好。”
    忍足侑士早在一開始就看見蘇希了，所以對她的招呼同樣含笑回應，末了還是慣性地調侃幾句：“會長大人，好陣子不見了，我們部長可是每天都在念叨你呢，說你突然去別的學校是不是因為搬空了他家的房子畏罪潛逃了。”
    原本隻是想應付一下就走的某人微笑的臉嘴角一抽，險些破功，這可是她心中的一根刺啊，拔都不知道怎麼拔，這家夥還拿她的要害當玩笑使。當即也隻是配合地幹笑：“忍足學長真是會開玩笑，跡部學長才不是這麼小器的人呢。”言語裏小小地設了一個陷阱，他若是再接下話茬便是承認跡部小器，這圓滑的一言讓對方長眉微挑，不再糾纏。
    細細打量眼前的少女，到底是一個人出去住上這麼久，比她以前在校時要清減了不少，不過人倒是變得越看越順眼，難怪才一回來就引得那群人圍著不放。但是，怎麼說呢……進藤曦的身上，似乎有種他很熟悉的感覺……
    另一邊蘇希被對方上下不停審視打量的目光看得起毛，這些人到底是怎麼回事，一個兩個沒見過人啊，都這麼直勾勾地盯著？她不過就是因為缺乏睡眠稍微瘦了點而已，犯得著這樣嗎？
    “那個……忍足學長……”按耐下心中的不快和厭煩，蘇希繼續她低眉順目的模樣，“有什麼問題麼？”
    關西狼上下打量了一陣，頓了頓最終肯定道：“進藤你……最近失戀了吧？”
    “噗！”腦門上的十字青筋最終還是暴了出來。呸！你才失戀！你們全家都失戀！她連戀的對象都沒有，失個什麼勁啊！硬生生地壓下想破口而出的話，蘇希緩了三秒才回複正常。
    “忍足學長。”蘇希祭出加強版招牌微笑，配上溫柔的噪音殺傷力直線倍增，“你昨晚一定沒有睡好吧？”
    如果蘇希的話並不屬實的話，忍足侑士隻會隨意笑笑，偏偏他昨晚確實睡得不好，心中不免疑惑難道臉上有黑眼圈了，可是照鏡子時並沒有發現哪。麵對笑得一臉高深莫測的蘇希，他也隻好跟著笑笑：“為什麼這麼說？”
    這次隻見對麵的人不急不徐地朝他走來，緊抿著雙唇帶著有些詭異的笑湊近他：“學長，我剛剛看到，你的眼睛裏有排泄物。”話一說完，蘇希根本是腳底抹油，立馬是笑著往校門方向逃跑。幾乎不用看也知道忍足侑士此時的臉色一定很精彩。
    哼！讓你亂說話！
    ※※※※※※
    從學校趕回家，遠遠的還沒進院門，蘇希就看到一個身穿黑色校服的少年正半蹲在她家門口，手拿著一根野草調戲著小白貓小瓊。但是貓咪似乎並不領情，對與此人的頻頻示好完全不屑一顧，高傲地一昂頭，小瓊一甩尾巴扭身走貓。
    “黑羽，你在幹嘛？”看著眼前的人因為勾引失敗而垂頭歎氣，蘇希不由出聲詢問。對方倒是反應極大，整個人猛地彈了起來將雙手別在身後麵對她。
    “沒，沒什麼。”似乎對蘇希看到方才的一幕有些尷尬，黑羽快鬥的臉色稍不自然，他看蘇希一身冰帝的校服立即轉移話題，“你回來了呀，什麼時候回來的？”
    “昨天。”對於這個從小抬杠到大的鄰居，蘇希的態度向來不明朗，說惡劣吧，安靜下來時也能談談，火爆起來時兩人又常常互看不順眼，吵起架來就跟吃了火藥一樣，不爭個長短不罷休。
    “還真是夠突然的。”黑羽快鬥忍不住小聲嘀咕道，確實，她走時匆忙，回來又匆忙，完全不給人反應的時間嘛。
    “你嘀咕什麼呢？”
    “沒有！”頭一撇，某人大聲地回答。
    蘇希正送著鄙視的衛生眼一對時，正從家門出來的中森青子剛好路過，見這二人站在一起不由走了過去：“小曦，好一陣子不見你了，在烏森那裏過得還不錯吧？”
    “還好，挺愉快的。”朝青子微微笑了笑，蘇希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你們剛剛在談什麼？”青子十分好奇地望著他倆。蘇希倒是大大方方，指指旁邊那一位直接調侃道：“此人剛剛在勾引我家小瓊，不過很輕易地就被甩了呢。”這詼諧的話讓少女噗哧一聲笑了起來：“快鬥從以前就覺得你家的小瓊很有靈性，一直都和它親近，但都沒能成功呢。我告訴你哦，他曾經還拿羊肝引誘過，結果還是失敗了，嗬嗬。”似是回想起那時的情景，女孩咯咯笑個不停。
    “青子！”她的話自然是引起某人的不滿，但引起的效果反而是對方笑得更加厲害。
    “對了，青子，昨天你有沒有看關於DARK的新聞？”蘇希將話題引至別處，“現在學校裏到處都在談呢。”
    “咦？冰帝也是這樣嗎？我們學校也是呢。”青子有些吃驚，“幸好DARK是在別的地方作案，要是在我爸爸負責的區域，估計又要頭疼了。”
    “是啊。”提起青子的那個警察老爹，蘇希不免有些同情，“好像你爸20年前也抓過什麼怪盜，可是一次都沒成功，那家夥叫什麼來著的？好像是數字。”
    “怪盜1412號，簡稱KID。”對於老爸的老對手，青子還是有概念的，“和現在的DARK一樣，也是個國際大盜呢。……小曦，你在做什麼？”看到對方扒著指頭數數的樣子，另外二人不由大汗。
    “我隻是在算這些年來日本出了多少個怪盜而已。”抬頭，蘇希笑著說道，“不談現在風頭正勁的DARK，還是你爸爸負責抓過的那個KID，前一陣子不是也風靡過二十麵相麼，還有那個貓眼，另外還有自稱是神風貞德的……仔細算來，真是熱鬧非凡哪。莫非真是太平盛世，有能之士全都無聊地改行做盜，發個預告函東西就易主了。照這樣下去，這個國家遲早會被他們給敗了。”
    “呃。”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青子稍微在她的話裏聽到了些許幸災樂禍的意味。
    “不見得吧。”一直沒有開口的快鬥突然搭腔反駁道，“進藤你對怪盜有什麼看法呢？”
    “看法？”蘇希認真地想了想，“各方麵比小偷要來得好多了的罪犯吧。頭腦聰明了點，行為坦蕩了一點，作風囂張了一點，但的確是有本事的人哪。不告而取謂之賊，而堂堂正正告訴別人自己想要取走什麼時，他在眾目睽睽之下依然有能力將目標帶走，這就是一種厲害的本事。不過，依然是不值得提倡的行為呢，犯罪份子就是犯罪份子，換我碰上還是照打不誤就是。”
    一旁的二人集體沉默，對於蘇希的表態卻也並不意外。從小時候起，蘇希對於偷竊搶劫這一類事尤其深惡痛絕，有幾次在大街上碰上這種事若是與她一起，總能看到她第一個跳起來跑去找茬。那時候總能瞧見一群無動於衷的成年人看到一個小孩子追著小偷滿街跑時，露出或冷淡或羞愧或譏笑的表情。青子甚至常常覺得她這個鄰居將來一定會去當街頭警察，那副仿佛天生對扒手小偷有著不共戴天之仇的架式實在是讓見者無不膽寒哪。
    話題談到這裏，似乎再沒什麼別的好談了，三人分開的最後蘇希又笑著告知明天學校安排旅遊，要前往丹麥一個星期，許諾一定帶些當地特產回來作禮物。這聚在門口的三人這才各自散去，心情頗不錯的蘇希準備將方才的消息再告訴家人，心裏已經在打算去那裏要準備什麼物件了。
    ※※※※※※
    “真是的，這才回來一天，又要出門一個星期。”晚飯期間，母親在得知女兒再次出遠門的消息，不由抱怨道，“阿曦倒是越來越像個大忙人了。”
    蘇希聞言不由一笑：“怎麼會？總不會比小時候那會兒還要忙吧？能多走出去看一看不好麼？”事實上她根本就是想借這個機會好好放鬆放鬆，從來沒有哪一次自夢中醒來後，一回憶起胸口就陣陣的疼，嚴重時更是難過得闖不過氣，即便是終日拚命地微笑，卻怎麼也無法完全掩蓋那一抹失落感。
    抬起頭，身邊的光仔正埋頭與食物作戰，弟弟自從做了職業棋士後，在家中吃飯的次數正逐漸減少，雖然知道他在外麵吃得也不差，但蘇希還是忍不住不停給他加菜，讓嘴巴忙不過來的光仔連連說夠了夠了。抿嘴偷笑的同時，瞄了一眼他身後白衣青年，與她一樣，對方也是淺笑地看著光仔，眼裏是一片平靜與溫和。
    感覺到她的目光，他側身朝她點頭一笑，蘇希亦是不著痕跡地向他打招呼。這個場景，似乎很久以前也曾有過一次。
    一切看起來都很好，蘇希提著她的行李箱高高興興地出了門，七天之後，又是提著大包小包興衝衝地滿載而歸。
    “我回來了~！”難得的好心情讓她推門而入的一瞬間，尾音都是愉悅地上揚的。入眼的，卻是早早等待在家的母親一張有些焦急憂愁的臉。
    “阿曦，你總算回來了。”進藤和子立刻迎了上來。
    “怎麼？家裏出事了？”笑臉漸漸褪去，蘇希也不由被她的情緒所感染。
    “太奇怪了。從你出門的第一天開始，小光就一次也沒去過棋院了，對棋院發下來的手合賽通告也不加理會，卻天天跑去上學。”
    “哎？”手合賽都不去了？
    “這孩子最近太不正常了，問他什麼還是一句也不肯開口。前幾天還無緣無故地跑去因島……阿曦，你幫我問問，小光到底……”
    後麵的話，蘇希再沒有聽下去。當母親提到因島時，她心裏便一個咯噔猛得下沉，一股淡淡的悵然和失落自四麵八方湧過來。
    哪怕有小瓊之前的幫助，延長了你存在的時間。可是佐為，最終，你還是走了呢。
    看了看時間，阿光放學的時間早就到了，蘇希扔下手裏的東西快步向門外走去。
    “阿曦，你要去哪？”
    “葉瀨的圖書館，這個時間還沒到家的話，他總是會在那裏睡覺的。”輕輕回了一句，蘇希已經帶上門走開了。
    往學校趕去的路上並沒有多久，在離家不遠的小公園處蘇希便碰上了像是受了什麼刺激一樣不停向前奔跑的進藤光。果然，向來孟不離焦的藤原佐為已經不再出現。
    “阿光！”蘇希迅速迎上去，輕易地將弟弟攔截下來。
    進藤光臉上的表情有些狼狽，有些不岔，有些失望，更多的是逃避和悔恨。乍一看到風塵仆仆趕來的蘇希，再也無法抑製似地快步走向她，開口第一句便是：“姐，佐為不見了！我再也找不到他了！”
    全世界，知道藤原佐為存在的人除了他以外，就隻剩下他的姐姐。也隻有麵對共有這一個秘密的同胞姐姐，進藤光才能毫無顧忌地坦率直言。
    蘇希點頭：“媽媽一對我說起，我就猜到了。”心裏沉甸甸的，佐為的離去讓蘇希這七天異域遊的好心情全部消失怠盡，取而代之的是失落和無奈，不過心中早有預感的她並沒有表現出過多的情緒，“好不容易才成為職業棋士，為什麼連手合賽都不參加了呢？”
    她那略顯平淡的表情和問話讓進藤光受了刺激：“你早就知道了？你學棋比我早，你和他下過棋，你為什麼不肯告訴我佐為很厲害？我根本永遠也比不上佐為，根本追不上他！如果你早點告訴我，我就不會那樣了，所有的棋，所有的棋都應該讓天才的佐為來下才對。”
    “阿光……”蘇希倒是沒想到光仔的反應會如此激烈，他的話讓她感到匪夷所思，天才？學棋隻不過才兩年就成為職業棋士，並且成為棋神道路傳承者之一的你難道不是天才？就是佐為的天份，怕是也敵不過你吧？這份你所看到的強大，不過因為時間的積累而產生的看似難以翻越的高牆。你怎麼會追不上他？佐為又怎麼會認可一個追不上他的人？這可是對棋道的追尋啊……
    “我不會再下棋了。”有著金色劉海的少年再次語出驚人，這讓蘇希原本還平靜的表情勃然變色，“隻要佐為還是這樣不回來的話，我就放棄圍棋。”
    “收回去！”蘇希的言辭忍不住厲色起來，“這種話以後你不準再說！當初選擇走上圍棋這條路時，是怎麼跟我說的？踏上職業棋壇，你又是為了什麼？像這樣不負責任的話你怎麼對得起佐為，又怎麼對得起間接讓佐為存在世間一千年的桑原虎次郎？佐為在你身邊這麼久，難道你就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的使命嗎？跟我回去，今天我就帶你去棋院向院方道歉，再讓你這麼胡鬧下去還得了！”說著，便伸手去抓光仔的手臂就要拖著回家。開玩笑，像這樣近乎崩潰的低迷期，如果沒有人拉一把，他要怎麼才能繼續走下去。
    一聽蘇希的決定，進藤光自然是奮力地掙紮：“放開我！”他已經不是那時的幼童，用力一甩手，便掙脫開來，被逼急的他是口不擇言，“姐姐你才是最過分的！明明當時都說不跟佐為下棋，為什麼偏偏在那個時候又主動和他對弈！說到底，佐為會不見都是你害的！”
    話一出口，光仔就後悔了，他對麵的人整張臉都因他的氣話變得蒼白起來，驚訝又受傷的表情讓他不由別過頭，倔強地不肯再看她，也不肯再說話。
    周圍的空氣因為沉默漸漸冰涼起來，良久之後，他終於聽到她的聲音。
    “也好，不下就不下吧。我會替你向棋院請上一個月的假期的，這段時間你再好好想想。”說著，便朝他伸出一隻手，“來，我們回家。”
    光仔並不領情，似是仍舊負氣：“我現在不想回家。”
    這一次，蘇希再沒有說什麼，所以刻意不去看她的進藤光隻能聽見那漸去漸遠的腳步聲，緩慢而有些寞落，最終隱去不見。
    忍不住抬頭張望，這一次除了走空的街角，以及這個空蕩蕩的小公園，他什麼也看不到了。
    作者有話要說：補完了，終於補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