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緣·色·界
    很少見這麼清澈淡雅的文了，就好比在酒池肉林中飲到了一杯茶。
    初被吸引，是因為此文細膩的語句。乍一看時，我還以為自己以前認為那種文言與白話才初糅合的時代所產生的特有文字。漢語的沉鬱與活潑在行文的筆尖上盡顯。這種文字即打破了了傳統的桎梏又蘊含了百年的風韻，在現代紛繁蕪雜的網絡時代，尤其顯得彌足珍雅。
    閑適地品閱，忽又能時時地發覺隱藏在字裏行間的驚喜。原來並非隻是文字的精雕細琢，九尾大人在生活上也是一個頗為心細的人呢。蘭若寺裏伴著木魚的誦經晚課；被油燈燃成火蝶的手抄琴譜；錦絲金線繡成的百子衣；刻著“吃茶去”的紫砂茶具；還有那寶相花手絹包著的鮮嫩蓮心……細節的刻畫讓人不由感到文中那片天地的真實。九尾大人對古人日常生活的描寫是這樣的真實、細膩。從一盞茶到一味藥、從一件袈裟到一片蒲團，自然地便襯出清淨月色下，小小的蘭若寺中和深深的光祿寺卿府邸裏的兩人，又是怎樣的對燭苦歎，一夜難眠。
    宮凝曾道，自己的丈夫殷子麟是個性子涼薄偏激的主兒。這隻能歎身為發妻的她並未得到殷三爺的心。其實殷子麟除卻眾人，偏偏對平和安逸、菩薩之心相的雪庭如火一般的熱切與執著。為得那個人，他竟連家族、地位、甚至是生命都能傾舍。此般劣跡，映在眾人眼裏，恐怕真是個骨子裏狂狷不羈的“浪蕩蠢貨”。相對於殷子麟的敢愛敢恨，而雪庭的壓抑隱忍更是讓人心痛無奈，奈何天真一少年，還是在佛門清淨之地，卻被那固板的經文和險惡的人心鉗製得猶如泥塑的羅像一般，生生被逼要親手掐滅心裏那一點僅存的情思和欲念。還有那眉眼刻薄、長相睿智，心裏卻尚留一絲溫存的雪靜方丈；外貌敦厚、內心鑽營的雪空師兄；老成持重的閎，穩重知禮的殷子鸞；碎嘴的丫鬟小廝……一幹眾生相疊出人世間的紛擾與糾纏。
    文到此處，九尾大人忽將筆鋒一轉，吐血後的殷子麟卻不似其它文中為情所傷的才子，歎著心中的執念而心灰意冷地死去。行止大師的一番點悟，使故事進入了另一個境地。我想，其實真實的生活恐怕應該就是這個樣子。哪裏有那麼多的人輕言生死呢？後來出現的玉岫潑辣中暗藏著狡詐，仇恨中隱匿著悲傷，未料卻流著淚伏在行止的膝上。而看似已經放下一切的瀟灑的行止，卻在被提到心中所惦念的人時，也難免流露出疲憊的傷感。
    正如雪靜在文中所說，人人都說出家人看破紅塵，隻是連著晨鍾暮鼓之地，都免不了凡間煙滅。這紅塵，哪有那麼容易看透呢？《梵海弦聲》此文營造了一個被經文和倫理所包圍的熱鬧世界，但在九尾大人的筆觸間我們卻能讀到一種揮之不去的寥落於與傷感。透著隱隱的不安，河馬我真的希望子麟與雪庭，能夠在世俗中爭取到一片潔淨的天地，相攜相伴。
    末了，再提一句。九尾大人對此文的用心，令人欽佩。隻是對佛偈的感悟，便已超出隻追求享受快餐文化的眾人。這種對耽美文學謹慎認真的態度，也許能令這種我們所鍾愛的“角落裏的文化”，在將來被世人所側目、欣賞、讚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