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殷子麟在穿月樓裏過了夜，第二天知道天大亮才出了樓子。在下回廊的時候卻看見盧道光的相好玉岫隻穿了一個小抹胸，外套鬆鬆扣著，慵懶地站在廊子裏，見了他便笑道，“殷大人……案子還沒破，倒醉臥美人膝了啊……”
    殷子麟也不管她正經是來笑話他的，隻道，“反正我不過是個兩頭沒人管的，也不用上朝，這案子……我看連十二王爺都不記得了，何況是我呢？還不如去寺裏，找行止大師吃茶呢……”
    玉岫聽他如此一說，忽然臉色都白了，兩隻手緊緊把住欄杆，半天說不出話來。忽然，一甩袖子，道，“慢走不送！”
    殷子麟隻是笑，卻也不搭話，隻是背著手，低了頭下樓去。出了樓，見小吏夏高已經恭迎在門外，便拉了他說了幾句，也不去大理寺，隻管回家去了。
    到了辰時的時候，卻見一台四人的紅綢小轎到了穿月樓，老鴇歡天喜地地將清秋請進了轎子裏，隻顧著在一旁數錢去了。
    待轎子剛走，卻見一列的將士，悉數步入，竟是封了穿月樓，亦不顧眾人叫苦不迭，隻管囚了藝伎，封了門窗。
    穿月樓被查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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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兩日裏，後山的雪仍是薄薄的一層，早結成了堅冰。雪庭隻得那六空僧履，也不好再進山，隻好整日蜷在房中抄經。張謝也是無聊，偏愛到他房裏玩。也不打擾他，隻是坐著看他抄經。
    雪庭見他安靜，也便隨他去了。
    但他又何嚐了解張謝的想法。小謝隻是想來看他，卻又不知道改做什麼來討他歡心。此刻見他抄經，恬靜美好，心中更是百感交集。
    小謝總覺得，雪庭不是個大徹大悟的高僧，他的眼神很幹淨，但卻不是無一物的，他尚未斷了塵緣……
    但這卻不能妨礙他成為高僧的決心。
    這該如何是好？小謝不禁撓頭。
    一邊想一邊如此胡亂地看著，卻見雪庭左手上纏著一串烏木檀香的念珠，名貴上乘，想到蘭若寺如此小廟，如何能得來這精貴之物？
    於是他忍不住脫口而出，“雪庭師傅，這串念珠是哪兒來的？”
    雪庭手上的小白雲微微一頓，方才道，“是……一位朋友所贈……”
    說完這句話，連雪庭自己都忍不住苦笑。
    真是……朋友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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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日的京城，發生了兩件大事，一件是大理寺的名前尚書郎殷子麟納妾，還有一件便是，以窩藏行刺郭將軍之刺客的名義，查封穿月樓。
    然而第二天，殷子麟卻沒有提審穿月樓中的眾人，仍是一個人，上了大相國寺，尋行止師父去了。
    此時行止正在寫字，鬥方上，碩大的兩個“悔悟”。
    殷子麟看他的字，許久並沒說話。
    卻是行止先說話了，“恭喜殷施主納得美妾。”
    他叫他殷施主，又是原先那般了。
    殷子麟卻不回答他，隻是低頭看他的字。半晌，忽然道，“我見你悔字的那一鉤，腕上用力，收放自如……好似……常年習刀之人。”
    行止仍是淡淡地笑著，一如他當初早見他的時候，“貧僧說過，我原是行軍行伍之人，會舞蹈弄劍，並不稀奇吧。”
    殷子麟搖頭，道，“我原道你遁了空門，便不再習武，原來竟是沒有荒廢的麼？”
    行止道，“有些東西，如同父母饋贈，卻是忘不了的。生疏自然是生疏了一些，但總還不至於荒廢。”
    殷子麟似恍然大悟，忙點頭道，“也就是說，你砍在定遠將軍脖子上的那一刀，倒也生疏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