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求不得  第一章 秋山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2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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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山初次入殷家的時候,著實被殷家的家大業大給唬住了,日子久了,他也就慣了。管家看他長得眉目清秀,以前又認識幾個字,於是就派給書房去當個小廝,打理打理日常。秋山沒幹過如此輕鬆地活兒,著實興奮了一陣子。
    平日裏書房十分空閑,殷家的大少爺在京裏做官,二少爺又是皇商,兩人極少在家中走動。除了那個總是板著臉的老爺,時常在書房裏的也隻有小少爺殷子麟。但即便是小少爺,也有貼身的小廝照顧著,秋山在這書房裏,倒好像是放養似的,無人來管。閑來翻翻書,也很樂得自在。
    那日,秋山正在書房裏胡亂翻著書,卻見殷子麟的貼身小廝楓亭手中拽著一個香囊走了進來,看了秋山就冷哼一聲。
    秋山不敢怠慢,連忙道,“不知道三爺是有什麼吩咐沒有?”
    楓亭扭頭就一瞪他,“三爺什麼吩咐用得著你來問!?我素日是跟三爺在一起的,什麼時候又輪到你了?”
    話音剛落,就聽門外男聲道,“楓亭,怎麼如此無禮?”
    奕奕然步入一位美少年來。見他麵容華美,貴氣十足,長眉斜飛入鬢,薄唇似笑非笑,一舉手一投足,便是顛倒眾生,正是殷府的三公子殷子麟。秋山一見他,便也說不出話來了,直勾勾地盯著,恨不得將這美好的模樣刻在腦子裏。
    楓亭見是殷子麟,也做不得聲了,連忙低頭認錯。
    殷子麟見他服軟,也不再多說什麼,轉頭看了秋山。秋山雖說相貌平凡,年紀又小,眉目間卻有一股風流之氣,看得殷子麟不禁喜歡,忍不住問道,“你是哪個屋的?叫什麼名字?多大了?”
    秋山答道,“我就是老爺書房的,我叫秋山,今年十四了。”
    “十四了……”殷子麟喃喃道,忽然手搖折扇,一抬手就勾起秋山的下巴來,“可有人與你說過,在書房是做什麼……”
    秋山被他那雙妖異的眼這麼盯著,似是有一條小蛇在他的心口咬了一下似的,立刻低下頭去,“會三爺的話,老爺極少來書房,小的素來也是野慣了的。若是三爺疼我,還請三爺調教。”
    殷子麟聽他這麼說,立刻哈哈哈大笑,“你這小子,年紀不大,倒挺會說話的。”
    秋山被他這麼一說,又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去。
    “得了,”殷子麟轉身一拂袖,“今日我打算去蘭若寺,原是要讓楓亭陪我去的,但他今日火氣大,入了寺怕衝撞了菩薩。今兒個……就由你陪我去吧。”
    秋山一聽,臉上立刻笑得跟朵花似的堆了起來。楓亭在一旁死死瞪他,他也不曾看見。
    “行了,去換身衣服來吧,直接去馬棚吧。”殷子麟笑著敲了敲他的腦袋,秋山哎了一聲,連忙跑走了。
    楓亭在一旁撅起嘴來,“三爺都不看人的,他多大,能管多少事兒……憑什麼不是我跟著三爺去嘛。”
    殷子麟淡淡一笑,眼中卻透出一股危險地味道來,“怎麼,難道你還想撞壞我的好事不成麼?”
    楓亭急了,一把上去拉住殷子麟的袖子就嘟囔了起來,“三爺……三爺也知道楓亭口風緊的……”
    “這一會我可不依你。”殷子麟仍是笑嘻嘻的,卻狠狠一甩袖子,將楓亭整個人推倒在地上。
    末了,他整整袖子,道,“你看你,想什麼樣子。傳出去讓人笑話,說我殷子麟不會管教下人。”
    瀟灑地收折扇,揮袖,殷子麟毫不憐惜地回頭走出了書房。
    秋山換了件幹淨衣裳就往馬棚趕,路上碰見了三夫人房裏的幾個丫頭站在廊子裏曬太陽,一邊磕著瓜子一邊碎嘴。
    秋山知道殷子麟的夫人宮凝在出嫁前就是個有名的冷美人,如今嫁了人也不管事,素日裏隻是和那些誥命姐妹們打打牌吃吃茶什麼的,夫妻感情也並不很好——這些事早就是下人們碎嘴慣了的——明著說是相敬如賓,實際上,夫妻倆已有兩個月未曾行過房事了。
    秋山對這些事一向不關心,隻是聽過就罷。而此刻,腳上卻像生了根似的動不了了。連忙停下來聽。
    其中一個丫鬟說,“三爺今兒個是怎麼了,眉開眼笑的,素日裏可沒見他這麼高興過。”
    聽另一個說,“三爺好兩天沒出門了,好不容易今天逮著空出門,能不高興麼?”
    “你知道什麼啊?”第三個說,“三爺今天是要去蘭若寺,所以才這麼高興。”
    “蘭若寺?平日裏也不見三爺向佛啊,這會子又是怎麼回事兒?”頭兩個丫鬟聽這丫頭一說,也都來了勁。
    那第三個丫頭連忙壓低了聲音,“……你們不知道,蘭若寺的那位雲遊僧人回來了,三爺是趕著去見他。”
    “不會吧,一個和尚有什麼好見的?”
    “我聽說,這和尚寶相端莊,身上那些事兒也是神乎其神的……”
    “聽著像是個妖僧啊……三爺別給迷了道去吧……”
    秋山聽到這裏,忽然聽不下去了。他撒開腿跑起來,心裏突然空蕩蕩的,不知道是什麼滋味。
    ·
    恍恍惚惚間,秋山竟不記得自己是如何到的蘭若寺。
    到寺裏的時候,小沙彌已經過來替他們牽馬,殷子麟下了馬便道,“不知雪庭大師何在?”
    小沙彌恭恭敬敬道,“師叔今晨已經回寺,現正在歇息,施主如是想找,讓小僧通報一聲便是了。”
    殷子麟點點頭,“就對他說,是殷家的三公子來找他。”
    小沙彌一聽是殷家,愈發恭敬起來,二話不說,立刻回去傳話了。
    秋山跟在他身後,抬眼望望殷子麟捏著腰間玉佩的手不停地搓揉著,像是要從玉上搓出一層屑來才罷休似的。
    緊張,興奮。
    或者二者兼有之?
    秋山搞不懂。
    這時,方才的小沙彌又跑了過來,行禮道,“殷施主,方丈說,雪庭師叔甫回寺,身上難免不好,理應歇息,不見外客,施主還是請回吧。”
    秋山聽了這話,心中“咯噔”一下,再看殷子麟的神色,卻是悵然若失。恍惚之間,竟不知道是高興好,還是悲傷好。
    “不必了,雪庭已經起來。殷公子是遠客,怎可怠慢。”
    倏然,秋山聽得竹徑內一聲梵音,如同醍醐灌頂般。聽到這句話,殷子麟原本失望的臉上突然綻放出光彩來,順著他的目光,秋山向那個聲音的主人望去。
    那是一個年輕的僧人,一身樸素的白袍,黑色袈裟。平和安逸的眉目之中,點點的寶相,似男非男,似女非女——是菩薩之姿。
    殷子麟忽然溫柔了起來,向那僧人伸出手去,“雪庭,真是好久不見了。”
    秋山在一旁看著,心裏酸酸的:好好一個美人,卻是個禿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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