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箭帶著最後的絕望射出，慕鳶並不睜眼，她從腰上飛快的拔出了一把鑲著綠耳貓眼的匕首，狠狠向自己的胸口刺去，多年練習，讓她自信有這個能叫母親和弟弟在那一箭下斃命。
    “且慢。”一個帶著清朗的，男子聲音在營帳內響起。
    隨即，洛夫人的一聲淒厲和迦情驚恐的大叫直透耳膜，“放開我……”
    “姐姐救我，姐姐……娘……”
    慕鳶的身體一僵，“噗嗤”，匕首已經刺入三分，胸前素衣上驀地綻放妖嬈，豔的紅和素的白在一瞬間撞擊著人的眼球。
    盔甲在身的男人，一隻大手緊緊扣住了她的小手，掌心處，因為常年握劍已經有了老繭，摩擦著她細嫩的皮膚微微泛紅。那隻手的主人不容抗拒的堅持著，要奪下她手中的匕首。
    “迦將軍的女兒？”男人語氣中，有著毫不掩飾的譏誚，讓慕鳶眼簾劇顫，倏的一睜，墨玉色的眸子圓瞪著，看著麵前這個男人。
    看到他身後雖然發著抖的親人，然而眼中都沒有了恐懼，她才微微放下心來。
    男人一身天應軍統帥裝扮，被盔甲半掩下的臉，出乎她意料的英俊。尤其是他那一雙泛著月華般清冷的目光，好似這個人本不該是人間的染血客，卻應是天上的神。
    腦海中忽然想起不久前在父親帳中，聽到的一個人名字，欒奕，當今聖上最小的弟弟，十六王爺——欒奕。
    機謀深蘊，親和敏達，治軍之能人，天應之支柱。傳聞出生時，欒奕將投射在他身上的一股月華盡數吸入眼眸，民間稱，月華王。
    “月華王？”慕鳶怔怔的開口，眼眸在一瞬間卻已經一喜一悲。兩個人還保持著剛才那個姿勢，沒有變動。
    “慕鳶。”洛夫人一聲驚呼，踉蹌著跑近了幾步，捂著嘴看向她胸前的紅，眼淚在美麗的眼眶中不住的打起了轉。
    “軍醫呢，軍醫呢？”洛夫人猛地一把掐住了欒奕的手，帶著些許的瘋狂，欒奕並沒有開口，一隻手，卻還捏著慕鳶的小手，沒有鬆開，一雙泛著月般冷清的眸，略帶著探尋和深究。
    “王爺，屬下在沙特軍大營找到了迦將軍的頭顱。”帳外忽然響起一陣粗獷的大喊，帶著不甘和憤怒，“媽地，竟敢這樣對待迦將軍，真該操了沙特的老窩。”
    “進來。”欒奕終於放開了手，一手緩緩摘下了頭盔，露出整張臉來，疲憊帶著一絲說不清的陰霾，“送洛夫人和小公子上馬車。”他說了洛夫人和小公子，可卻並沒有提到慕鳶，洛夫人張了張嘴，想要留下來，見她的丈夫，最後一麵，卻在觸及慕鳶的目光時，順從的跟在小兵身後。
    從帳外進來一個滿麵橫肉，絡腮胡子的大漢，隻穿了一件短打汗衣，臉上是壓製不住的怒氣，他見到洛夫人，慌忙恭謹的垂手見禮，卻有意無意的不想讓洛夫人看到頭顱傷心，隻這樣一個小動作，就已是讓慕鳶心懷感激。
    “王爺，我們為什麼不乘勝追擊。”沙胡提著裝著迦弘頭顱的木箱恭謹的呈上，一臉不甘，“我們要為迦將軍報仇。”
    慕鳶心中一蕩，一手握住了匕首，咬著牙拔了出來，一時間血花蓬飛。
    沙胡驚愕的瞪直了眼，“你，你是……”
    “慕鳶，替亡父，多謝將軍之誼。”慕鳶跪下，一手半撫胸，衝著沙胡行了一個中州最為尊貴的禮。胸口的鮮血順著手指一滴滴滑落，在帳內的土地上暈開淡淡的圓暈。
    失血的嘴唇，微微帶著蒼白，然而，欒奕不開口，也無人敢叫軍醫進來。
    “迦將軍的女兒？”想不到沙胡也是一愣，眼中突然間露出的神色，帶著些探究和不安疑惑。慕鳶將欒奕和沙胡的目光結雜在一起，內心冷冷一笑，有什麼不對麼？她慕鳶，何時有這樣的能力，能讓這兩個馳騁沙場，立有戰功的人，露出這樣的目光。
    她朝著欒奕看去，正好與他投過來的，漫不經心的視線相觸，輕笑著站起身來，她眸中隱隱閃著一抹帶著瘋狂的冷寒。
    譏誚，嘲諷，是月華王看自己時眼中的神情，她和他沒有見過不是麼？卻為何有這樣的目光。她不懂，是真的不懂。
    “慕鳶小姐，請節哀。”還是沙胡在一旁看到慕鳶眼中露出的，越來越濃烈的敵意，慌忙開口，“王爺帶援軍趕到，沙特軍已經敗退，我們已經星夜兼程，可還是來遲了。”
    慕鳶緊緊咬住了唇，並沒有說話，隻是一下子將自己的視線投向別處，父親的死，她不怪任何人，怪的，也隻是那個已經先往極樂去的父親，為什麼要這麼輕易的相信一個人，雖然在死前，父親還是奮力割下了那個人的頭，可是，那個時侯，父親的心，不知道是不是碎裂的，滿目滄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