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以後紫衣女子常常會想起當初站在梅樹下等待的小女孩，那時她總是會忍不住輕笑，笑完之後淚水會止不住地落下來。他確實來了，而她已經成為多餘。他身邊的佳人，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青城教主的女兒，傾城一笑葉芙靈。就在那一瞬間，她的心突然隱隱作痛。有一個聲音緩緩地告訴她，她和他的距離。海天還有相接處，而他和她，漸行漸遠。
    蒼言之看到她，遠遠地笑了，她也同樣微笑，眼中淡淡水光。葉芙靈一身紅衣，望著他們眼微微彎起：“蒼家竟然藏了這麼一個妙人，怪不得水無月成天吵著讓你帶他回家來看看呢。”蒼言之道：“如果他不天天煩我的話，我到是願意讓他見見我們家若水。”說著他從袖中抽出一張梅香箋遞給蒼若水，輕輕撫摸她的黑發：“小丫頭，回去好好練字。”
    紙上是那首《白頭吟》。男子送給女子《白頭吟》是什麼意思呢？如果是別人，蒼若水會覺得自己或許要表現的羞澀一些。
    但是那個人是蒼言之。
    他已經有愛人了，而那個人不是她。
    “小姐，今日有貴客登門。”侍女眼含笑意地看著她。蒼若水對著藥材清單，輕輕恩了一聲，沒有抬頭。“是言之少爺陪同而來的，他們在府門前下了馬，去見二爺去了。”她終於抬頭望了侍女一眼，“接下來你是否要說讓我裝扮一番去大廳。”侍女聽了，抿嘴一笑。
    近年來陸續有人求親，若水不是蒼家的血脈，但二爺對她極好。他很認真的替她選擇保護她一生的人。她默不出聲，回絕了一次又一次。但是有一個人卻再三求親，他是蒼言之的朋友，無月公子水無月。
    今年，她已經十六歲了。還是拒絕麼？她問自己。
    銅龍裏的水滴滴落時發出微微的聲響。蒼景天讓人告訴她去書房一趟，半個時辰，她出來時臉色發白。她不記得蒼景天給她說了些什麼，她隻知道，一切都沒有了。她一步一步走回自己的房間，對著鏡子坐了整個下午。她在鏡中看到他坐在她的身邊，他的手穿過她的黑發，他向她微微笑著。那個笑容不是給其他人的，隻是給她。
    太過美好的幻想總會醒的。
    而現實總是太過殘酷。
    她想起曾經有一天她坐在他身邊時的情景，那是她唯一的一次如此近的接近他。
    “若水，過來坐。”
    “你在做什麼？淩霄？”那時蒼言之就坐在院子的淩霄花下，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陰影。手中一支嵌了紅玉石的銀簪，正在細細打磨。他聽見蒼若水的話後突然停了手，笑的很溫暖：“這是送給我妻子的。”
    “妻子？誰？”
    她知道她的眼神很奇怪，如果他仔細看的話，一定可以發現什麼。而他渾然不覺，隻將簪子靠近她。他的聲音輕輕拂過她的耳邊：“若水想要？”
    她是真的很想對他說一聲，對，我想要。她以為終究有一天她或許能夠說出口，但是已經太遲。
    鏡中人的淚水止不住地流，視線模糊之時，鏡中他的臉也漸漸消失。
    要不起了，蒼言之，我已經要不起。
    她很久都沒有這樣裝扮自己。頭上金爵釵，腰佩翠琅玕。明珠交玉體，珊瑚間木難。羅衣何飄飄，輕裾隨風遠。額間細細描上淡朱紅的蓮花。
    我還記得四年前你問我，是否在等共同白頭的人。是，我一直在等待。容枯反複，乾坤變換，可是終究一場空。
    蒼若水在大廳見過了眾人，而後在廳堂左側的扶椅上坐下。她的對麵坐著水無月。而她的身邊，是蒼言之。蒼言之看著她突然一怔，然後露出了盈盈笑意：“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蒼若水轉過臉看著他，十指緊握，指甲在手上留下一個個紅痕。她輕吸了口氣，站起身來。
    衣袖突然一緊，蒼言之輕輕拉住她水綠色紗衣的袖口，低聲道：“還是不願意嗎，若水？”他的眼裏突然有光流過，像夜空中的星光。
    而她微微笑了，“哥哥，放開我吧。”
    她第一次喚他哥哥，而他突然愣住。
    水無月的麵容究竟如何呢？她已經不記得了。隱約地，她隻記得他的笑容很美好，像四月的微風。她走到他的麵前，將一直放在身邊的香包送給了他，香包上繡了一句詩：人間四月芳菲盡。香包已經微微磨損，梅香若有若無。
    水無月握著香包，望著她微笑：“長恨春歸無覓處，不知轉入此中來。”
    她淡淡地笑：“公子，我很願意嫁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