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南飛的燕子剛帶來溫暖的春天。她仰頭看去，天空中的陽光自上而來。蒼言之安靜地站在她的麵前，身上有淡金色的光暈。她突然有一瞬間的眩暈，那樣的光芒太耀眼，讓她覺得自己對於他來說多麼微不足道。這種感覺從心底上升，涼意緩緩蔓延。
    當你心中有這種感覺時，你會如何？
    蒼若水隻是采取了很多人都會采取的方式，麵無表情，莫不做聲。蒼言之望了一眼蒼景天，伸手輕輕摸了摸她的頭。她沒有動。
    他的手心，好暖。
    蒼若水最喜歡的地方是蒼家的藥房，一天中大部分的時間她都待在那裏，看著醫書研究藥物的相生相克，人體的穴位和經脈。最初她不能完全明白書中的意思，隻是看著書上的圖畫一樣一樣對比木架中的藥材實物。蒼景天有時會來藥房，教她一些難懂的醫理。這裏淡淡的來自於泥土中的氣味讓她很平靜。她記得蒼景天書房的書中寫道，人皆來自塵土，最終又將歸於塵土。
    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緣生緣滅，得自在。
    隔著藥房窗上薄薄的竹簾，她偶爾會看到經過院子少年的頎長身影。她看著那個身影漸漸挺拔，那個人的麵容，即使遠遠地望去也能感受到攝人的美。幾度春秋，她一直靜靜地看著。有時她的侍女會好奇地觀望一陣，然後望著那個身影，臉上露出景仰的神情。
    一陣陣秋風從打開的窗中吹來，帶來落葉的味道。藥房裏很安靜，蒼若水抬頭看著高高的屋梁，突然想起了那句“淚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秋千去。”他的身影又一次出現在她眼前，為什麼惟獨如此在意他呢？她一聲輕歎，一低頭，就看到了安靜地坐在雕花椅上的蒼言之。白衣上的流蘇在風中微微擺動，純黑的眼望著她，就像無垠的夜空。
    他是什麼時候進來的，她一點都沒有察覺。一陣心亂，幾乎不敢眨眼，隔了很久她才輕聲道：“蒼言之。”她記得蒼景天告訴她，她和蒼言之的名字是一句話。叫做，言之若水。當提起他們的時候能夠想起上善若水的境界。
    蒼言之坐在窗前，明亮的眼微眯著，桌上的書頁隨風翻動。一張密密寫著字的紙從書中吹落在地，蒼言之撿起看了一眼，突然笑了，長長的睫毛落了下來。
    “今年花落顏色改，明年花開複誰在。若水在等待白頭的人嗎？”
    他的手中拿著她做為書簽的白色宣紙，上麵她認真地抄上《白頭吟》。蒼若水向他走近幾步，聞到了若有若無的梅香。她抬手將那張紙抽走，緊緊握在手中。
    他伸手理順她的額發，“不要緊張，我隻是很久不見你，來看看你罷了。你怕我？”而後他微微一笑：“我知道，若水不喜歡到處亂跑。如果我不來見你，就見不著你了。”
    蒼若水睜著眼望他。
    真的好熟悉。
    蒼言之令她莫名的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