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一顆一顆的淚珠滴落下來，垂在梁小酌烏黑的發絲上，竟顯得如此晶瑩剔透。
    香玉握住他的手，將臉貼在手背上，細細地哭出聲音：“公子，我們不挨這了，我們走吧，回金陵去！”
    梁小酌低下頭，看著香玉的發心，眼神依舊的空洞。
    他看不到未來了，如何能再回到金陵去。
    爹娘，怕也是早已對他這個不孝子寒心了罷。
    再者，自己現在這副樣子，雖然表麵上是安陽王府的上賓，可事實上，卻還是被嚴克浪操控著一副支離破碎的軀殼，這樣的他，對未來，能有什麼希冀……
    連那個吻著他對他說喜歡的人，也棄他而去……
    感到香玉溫熱的眼淚滴落在手背上，梁小酌輕輕撫著她的頭發，眼神卻飄向了窗外的遠處，思緒亦漸漸走遠……
    ***
    這天，嚴由燦放下手頭的公務，乘馬車到了離皇宮不遠的安陽王府。
    王府內的仆人好不緊張，一個個繃緊神經迎接皇上，而自家主子卻因為前日的宿醉，到現在還躺在床上不省人事。
    “哎呀，這可如何是好啊……”嚴五在大堂內踱來踱去，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一般。
    “我說，幹脆咱們用冷水把王爺潑醒吧……皇上馬上就要來了呀！”有家丁大膽提議，不想卻遭到嚴五的一記冷眼：“放肆，這是對王爺不敬，惹怒了王爺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那人聞言，悻悻地退了下去。
    “真是！”嚴五抱怨著，轉頭恭敬地向坐在椅上的常仲遠作揖：“常先生，您說怎麼辦可好啊，皇上就要來了，可咱家王爺他……”
    常仲遠聞言，並不馬上回答，隻是慢條斯理地拿起桌上的青花瓷杯，悠哉地啜了口香茗，這才道：“嚴管事不必如此心急。我倒覺得，不如將計就計，讓皇上見到王爺此刻這番模樣，未免是件壞事。”
    嚴五撇撇嘴，隻覺著這常先生是個怪才，不按常理出牌。不過現在別無他法，也隻能按他說的辦了，畢竟他是王爺的智囊，王爺有今天這番成就，常先生的貢獻不容小覷。
    “是，小人這便按先生的意思辦。”嚴五擦擦汗，出了大堂，吩咐部署去了。
    常仲遠意味深長地一笑，繼續品嚐碗中香茗。
    少刻，嚴由燦便到達了安陽王府。
    隻帶了兩個隨從的他看起來卻不似輕鬆，嚴肅的表情埋著深沉的伏筆。
    一踏進王府，嚴由燦便冷眼瞥向嚴五：“你家主子呢？！”
    嚴五雖被他渾身的王者之氣震栗地不行，卻也不微不亢地答道：“回皇上，我家王爺他昨日宿醉，此刻仍臥睡在床。”
    原以為皇上會勃然大怒，不料他隻說了句：“如此，那朕便等他醒來。”
    “是，是。皇上請這邊走，小人早已為皇上準備好香茗點心。”嚴五大喜過望，慌慌忙忙地為嚴由燦帶路，心裏存著咱王爺麵子可真夠大的，居然能讓皇上等著起床。
    來到拙浪亭喝了一個時辰的茶，卻還不見七弟的影子，嚴由燦不由豎起眉，口氣不佳地對嚴五吩咐道：“把你主子叫醒，讓他立刻來拙浪亭見朕！別以為他是朕的胞弟就可以讓朕等這麼久！”
    “是，是，小的這便去。”意識到皇上將要龍顏大怒，嚴五再也不敢耽擱，便去了書房叫醒主子。
    一踏入書房，見自己主子正在更衣，雙眉緊皺，眼神冷冽，卻是一副酒後初醒的模樣。
    見狀，嚴五忙上前去幫主子披上外袍：“王爺，皇上來了，在拙浪亭等您。”
    “唔。”嚴克浪應了聲，戴上發冠，整理好衣袍，便出門朝拙浪亭去了。
    到了亭外，見皇兄正背著手對著碧波蕩漾的小湖，直直站立。
    嚴克浪上前去，低頭作揖：“臣弟見過皇兄。”
    嚴由燦轉過頭，眼神深沉地看了他片刻，道：“七皇弟，聽說你近況不佳，再者，你多日未上早朝，朕便抽空來瞧瞧你。”
    “多謝皇兄關心，臣弟並無大礙。”見皇兄在桌邊坐下，嚴克浪也一同坐下。
    “克浪，有些事，若是一再回避，隻會剪不斷理還亂，必須快刀斬亂麻，你可明白？”
    皇兄必是對此事有所耳聞，不然也不會意圖如此明顯地勸解他。
    嚴克浪知道，一旦皇兄插手，這件事隻會朝於自己意願相反的方向發展……到那時，又該怎麼辦？
    他眉頭緊皺，“皇兄說的是。”
    嚴由燦接著道：“七皇弟，在咱們兄弟幾人中，你的性子最是寬厚仁慈。當年大皇兄為了排除異己，獨攬大權，欲加害於我兄弟二人，若不是我事前知道消息，嚴密部署反擊，恐怕鴆毒自盡的便是我二人了！大哥見事情敗露，欲起兵西南，被我剿滅後，本應該對其施以千刀萬剮之刑，若不是你幾番苦苦哀求，我能將他發配掖城，至今留下隱患？！”
    “嘩”的一下，嚴由燦扯開扇子，明黃的緞袍在陽光下極為耀眼。
    “為了一個男人弄成這番模樣，成何體統？如此下去，如何成就一番大業/？”他眼中射出璀璨而矍鑠的光芒，不容抗拒的威嚴。“你也知道，我燕朝現今應是鞏固江山社稷之時，作為朕的親胞弟，皇弟應放下兒女私情，與朕共創大業。”
    “是，臣弟遵命。”嚴克浪低頭領命。
    他緊擰著眉，腦中卻是混亂的思想掙紮。
    皇兄這一番話無疑是在警告他，若是自己不親手將這件事徹底了結，他便會及時介入……皇兄處事一向冷酷凶殘，若是他插手，小酌還會有活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