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話，第二天一大早，阿牛便來到客棧，纏著肖默然找他要書。
    肖默然心想這阿牛倒也心誠，也肯用功，對阿牛也多了幾分好感。當下把書遞給阿牛，還指點他看書的順序。
    阿牛這邊一口一個“師父”答應著，倒弄得肖默然苦笑不得，也看得白雨瑕和柳若兮眉開眼笑的。
    肖默然無法，對阿牛道：“我說過了，做你的師父，我還太小些，以後不要叫師父了。”
    偏生阿牛還是個死腦筋：“你送我書，又答應教我醫術，怎麼不能叫師父？難道你要反悔？”
    眼看著阿牛的臉一下子變了，又要賴在地上鬧開，肖默然開始覺得頭疼。
    肖默然一手撐著額頭，一手拽住阿牛，不讓他往地上湊：“好了，好了，雖然不讓你叫師父，又不是說不教你。多大的人了，這樣子成什麼體統？”
    阿牛聽了，知道肖默然不是不教，又樂了問道：“那我不叫你師父，叫什麼？叫肖公子，好像又生分了。”
    一邊的白雨瑕和柳若兮已經笑彎了腰：這小子倒是自來熟，肖默然什麼時候和他不生分了。
    肖默然聽了也是微微一愣，自己對這孩子有這麼親麼，他倒是願意和自己親近。
    眼見著阿牛因為他不說話又要開始鬧，肖默然忙開口道：“你年紀沒我大，就叫我‘大哥’好了，這樣就不顯得生分了。你趕緊回去看書，趁我還沒走，有什麼問題來找我。”
    阿牛聽了覺得有理，猛點了一陣頭：“好，那大哥，我先回去念書了，回來再找你。”說完急急忙忙地回去了。
    肖默然看著阿牛的背影搖搖頭：這個孩子，真是的。
    白雨瑕笑道：“肖大哥，那孩子還真是粘你呢。”
    柳若兮也抿著嘴笑道：“可不是，我還以為肖大哥你不會教他呢，還從沒見你對誰這麼熱心過。”
    肖默然見二女打趣他，隻得苦笑道：“那孩子也沒什麼壞心眼兒，我教他是為了不讓他好心辦壞事兒。再說，他那麼有誠心，若是拒絕了，多傷他的心啊。”
    白雨瑕接話道：“是，是，你說得有理。那麼肖大哥，攔了這檔子事，咱們什麼時候回空山啊，我爹來信催我回去了。”
    肖默然笑道：“哦？那令尊不在意你放走上官兄的事了？”
    白雨瑕聽了神色黯淡下來：“我爹說大師兄自己回去了，好像已經和赫連羽分開一段時間的樣子。前陣子回去的，向我爹請了罪。我爹很高興，就什麼都不追究了。”
    肖默然聽了一驚：“怎麼會這樣？難道赫連羽被抓回鴻翔教了？但若真是如此，上官兄怎麼會袖手而自己會空山呢？”
    白雨瑕搖搖頭：“不知道，爹沒有細說，回去再問也不遲。”
    柳若兮聽了插嘴道：“既然這樣，咱們就趕緊上路吧，這邊阿牛的事也差不多了。”說著轉向肖默然：“肖大哥也離開逍遙宮很久了，你師父也一定很想你了，等去過空山，也該回去了。”
    肖默然和白雨瑕聽了這話都是一驚。的確，他們畢竟不是同門，一起結伴同行不過是有事罷了，怎能一直這樣？事情完了，也該各自歸去了。
    兩人互相看了一眼又都別過頭去。屋裏一下子靜了下來。
    過了半晌，肖默然咳了一聲道：“我才答應了阿牛要讓他入門才走，這樣子走了，那孩子還不知要怎麼傷心呢。再說雨瑕中毒的事還沒著落，我想再待一陣子，找找線索。”
    說著又看了看白雨瑕：“若是雨瑕你著急，可以先走。”說到“先走”時，聲音幾乎低得聽不見。
    白雨瑕忙道：“沒什麼急的，好容易出來一趟。肖大哥說的有理，怎麼也不能這麼走了，看阿牛那麼依賴你的樣子，要是就這麼撒手不管，也太不好了。”
    肖默然聽白雨瑕不急著走，眼睛就亮了起來：“那就好，咱們就再住幾天，我再找找看有沒有劉莫離的線索。”
    白雨瑕自然是一口答應，柳若兮從來不會反對肖默然的意見，雖是心裏不樂意，卻仍是點頭答應。
    一連幾日下來，肖默然和白雨瑕都互相躲著。肖默然若是要出去，白雨瑕定推說頭疼不去。白雨瑕若說想去哪看看，肖默然也必說阿牛要來，讓柳若惜陪著。
    兩人心裏都別扭，卻沒有人說出來，就這麼僵著。
    倒是柳若兮不似那天，在落楓鎮呆了這些日子，不像起初急著走了，反而日日去鎮上逛逛，好像喜歡上了這個鎮子。
    這日，阿牛又來找肖默然，才進到屋裏，看了一圈，開口問道：“怎麼不見那兩個姐姐？”
    肖默然隨口答道：“若兮又去鎮上轉了，至於雨瑕……”
    提到白雨瑕，肖默然欲言又止，可還是說道：“她說不舒服，回屋歇著了。”
    阿牛聽肖默然這麼說，也沒再問下去，自拿出書來問肖默然自己不懂的東西。
    講了一陣，阿牛忽然問道：“大哥，你最近有些心不在焉，想什麼呢？”
    肖默然嚇了一跳，忙拿起手邊的茶杯，喝水掩飾：“哪有，你瞎想什麼，有功夫，多看看書不就好了。”
    阿牛撓撓頭：“不對，我能看出來，你在想事兒。”
    聽了一會兒，阿牛又問：“你是不是喜歡白姐姐？”
    這次肖默然驚得差點兒將手中的茶杯掉在地上：“你……你說什麼，話不能亂講的。”
    阿牛“嘿嘿”一笑：“我才沒亂講。原來你每次去我家不是有白姐姐跟著？這幾次來沒見著她，我見你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肯定是在想她吧。”
    肖默然拿起手邊的書敲了一下阿牛的頭：“小孩子別亂想，還有哪不明白，若是都明白了，就回去吧。”
    阿牛嘟囔道：“有就有，老老實實承認就是了。遮遮掩掩的，她永遠都不知道。”
    嘟嘟著，還偷偷抬頭看肖默然，見他仍是拿著書在那兒發愣，以為肖默然沒聽見，忙低頭繼續找自己不懂的地方。
    其實，以肖默然的深厚的內功底子，阿牛的那幾句話怎麼瞞得了他。他隻是不知道自己表現得已經這麼明顯了。
    可若是真的這麼明顯，她為什麼還要躲著自己，難道她對自己並無感覺？
    正想著，阿牛在推他：“大哥，你看這兒，我總是弄不懂這個大戟的用法。”
    肖默然忙回過神來，繼續給阿牛講解。
    好容易打發走了阿牛，肖默然來到院子裏透氣。不知不覺間來到了白雨瑕的房門前。
    待要敲門詢問，想到這幾日兩人的狀態，又放下手來，轉身待去。才轉過身去，就聽“吱呀”一聲，門反而開了。
    回過頭去，隻見白雨瑕低著頭站在門內：“肖大哥找我有什麼事兒嗎？來了進屋說如何？”
    肖默然不料白雨瑕開門，一時不知如何是好，聽白雨瑕讓他進屋才道了一聲“好”，進屋去了。
    到了屋裏，白雨瑕給他倒上茶，也不看他，單等肖默然開口。
    肖默然也是隻看著茶杯，過了好久才出聲：“我見你這幾日一直不想出門，是不是不舒服了？我給你看看吧。”
    白雨瑕聽了，仍是不看他，隻淡淡地說道：“有勞了。”就把手遞給了肖默然。
    肖默然見她神色間已無前日的熟絡，心裏涼了一半，也不好再說什麼，隻是搭上白雨瑕的手腕，細細地診起來。
    診了一陣，又看了看白雨瑕的臉色，並無不妥之處，方放了手：“看樣子沒什麼，可能是前些日子累著了，好好歇著就沒事兒了。”
    白雨瑕點點頭，道了聲“多謝”，自縮回手去，不再說話。
    見留下去不過是這麼幹坐著，肖默然便告辭要走。心裏苦澀的想，是不是白雨瑕不想再和自己有關係了，如若這樣，不如讓她先回空山好了。
    白雨瑕送正他出門，他轉過身開口：“雨瑕……”
    怎料白雨瑕也說道：“肖大哥……”
    二人一愣，“你先說。”
    “你先說。”
    兩人一起笑了出來，一直尷尬的氣氛忽然不翼而飛。肖默然道：“還是你先說吧。”
    白雨瑕止住笑，低聲說道：“肖大哥，你是不是覺得我拖累了你，所以想我回空山。”
    肖默然驚道：“沒有的事兒，我從沒這麼想過。不過怕你想家，不願意再呆在這兒了。”
    白雨瑕臉微微有些發紅：“是想家，可是，可是……”
    “可是”了半天，白雨瑕都沒說出來。
    肖默然奇怪地看著她，白雨瑕一咬嘴唇，說道：“可是和你在一起，我覺得很好，不想自己先回去。”
    說完覺得難為情，轉過身去，不敢看肖默然的表情。
    肖默然聽了，心裏有一種不明緣由的快活。
    他見白雨瑕轉過身去，小心地斟酌著自己的話：“其實，我也不想讓你走。這段日子，我也過得很高興。”
    停了一會兒，見白雨瑕沒有不悅的表現，又接著說道：“真希望日子就這麼過下去，你一直都在才好。”
    白雨瑕聽了，猛地回過頭來：“你……你說得都是真的，沒有騙我，你真的希望我一直都在才好？”
    話說出來，肖默然忽然有種鬆了一口氣的感覺。
    他覺得一直悶在自己胸口的那一股莫名其妙的氣，一下子全都沒了。
    看著白雨瑕驚疑的臉色，肖默然正色道：“正是，以前我沒有意識到那到底是一種什麼感覺。現在我知道了，我想你一直在我身邊。我們一起，去什麼地方都好。”
    才說完，隻聽見白雨瑕輕輕的笑聲，肖默然一下子慌了神，以為白雨瑕不過是捉弄自己。
    隻聽白雨瑕道：“肖大哥，你的臉怎麼紅了，應該是我臉紅才是啊。”
    見肖默然的臉一下子更紅了，白雨瑕輕聲道：“肖大哥，我真高興，其實我也是這麼想的。我願意一直和你在一起，無論你想去什麼地方，我都能陪著你一起。”
    肖默然聽了，不敢相信這是真的：“那你以前一直躲著我是為什麼？”
    白雨瑕臉紅了一下：“我……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你對我和若兮都很好，若兮說你對你小師妹也是極為照顧的。我不確定，以為是自己想多了。再說，你也在躲我啊。”
    肖默然也覺得不好意思起來：“我也不確定你的想法，但我知道對你的感覺和對她們的不一樣。我……我不太清楚該怎麼說。”
    白雨瑕輕聲道：“這下好了，把話全都說明白了，以後不許再躲著我。當然，我……我也不會躲你了。”
    說道最後，白雨瑕臉上的紅霞越來越深，聲音也低下來。
    肖默然“嗯”了一聲，將白雨瑕攬在懷裏。
    兩人都沒有意識到，他們正站在門口，都希望這樣的時刻能長些，再長些。
    正在這時，身後傳來一聲低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