塗上液體沒過幾分鍾，我感到臉上火辣辣的從兩頰蔓延開來。難道這廝想要我毀容？我質疑地望向起身站定在床邊的戌羲。
    沒有理會我的疑惑，他從懷裏摸出一塊鏡子丟給我：“你知道嗎？很多無法扭曲的事實，自欺欺人也是於事無補。”
    我拿起鏡子遲疑了半晌才落目於它，而令我難以置信的是——鏡中出現的竟不是原來那張臉！
    我駭然地甩開鏡子，伸手捂麵。瞪大眼睛對著戌羲驚問：“這是怎麼回事？”不同於原來那張臉蛋的溫婉可親，這是一張清冷的麵孔。不再有唇紅齒白的明麗，而是拒人千裏的蒼白，仿佛所有都因此變得暗淡無光。難以想象我這樣熱烈的性格如何來適應這副冷情的外表。
    “我知道你已經不再是我所了解的桑天涼了。”沒有答我，悠然地在桌旁坐下，他緩緩道來，“從你為我暖床的那晚起，從你說你留下的那一刻開始，你變了。不可一世的桑天涼不會目睹背叛自己的親信與我歡愛還坐以待斃，她的高傲不允許，她的心亦不會允許。然而我放任她一再激怒你，你卻能不為所動。”
    “哦？”我有些奇怪，“那之後的‘來日方長’是怎麼回事？”難道在那之後他便打定主意放我離開？
    “是我的不確定。”他拿起一個茶杯擺弄著，埋下頭看不清表情。
    “你不確定？”我疑惑，他什麼都算準了，還有什麼不確定的？
    “是的。雖然我知道桑天涼有多在乎我，但她有著讓我不敢小視的理智。也許她會為了皇室的利益而舍棄我。”頓了頓，他的眼沉了幾分，“顯然，你確實騙了我，卻也沒有騙我。你裝傻，卻真正什麼也不記得了。”
    “你怎麼知道？”在此之中我突然變成了弱智，自以為什麼都懂了卻是什麼都不懂。
    “還記得我易容的少年麼？”放下茶杯，他抬起頭看我，嘴角牽出笑意。
    “嗯？那是少爺！”太不可思議了，撒泡尿的時間，不等我回到房中他便已經喬裝作另外一人了？
    “公主嫁進我家，當日為了不引人注意一切從簡。為了安全，你深居隱院，更不可能有哪個小偷會偷到這裏。所以那時我說的‘新婚之夜，你助我離開’根本就子虛烏有，而你卻對此深信不疑，甚至不惜對我卸下偽裝，求我帶你走。要知道——傻子是不會說出這般清醒的話來的。”
    和聰明人說話就是輕鬆，但也沒底，好像什麼事都被看穿了自己就沒有秘密可言了：“為什麼要殺死靈兒，你不是說她是我的親信。既然是親信，她究竟犯了多大的過錯要你羞辱過她之後還要置她於死地？”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有此一問，但我就是想問。
    “靈楚？親信？我置她於死地？她出賣你、下藥置你於死地的時候她怎麼不想想？”他眯起眸看我，“而且，當晚床第之事是她自己願意，我沒有逼她。若這也算是羞辱，我便無話可說。”
    “原來如此……”我思忖著因果，原來這個公主原本是被害死了的，所以才被我鑽了空子，“可是既然已見我沒事，又為何殺她？”
    “她既是要殺你，當日已知你僥幸未死，必定伺機再度下手。難道你希望養虎為患，待某日自取滅亡？”他笑，卻又未曾笑開，一貫的似笑非笑。
    “既然什麼都在你掌握之中又何會有我失事一劫？”我以為高人辦事總是走一步思百步，沒想到這樣也有估計錯誤的時候。
    “你錯了，我並沒有這麼高明，我並未能料到要殺你的人會是靈楚，而她又是唯一有機會下手的人。”這下他終於隱去了笑意，麵無表情地打量我，“我請神醫秋岩為你易容，並收起解藥。本是想就這麼藏你一輩子，可是有了靈楚從中作梗，你變得讓人不好琢磨，我迫不得已給你複原容貌來證實推斷。”
    “那麼說，這是我的原貌？”我指指自己的臉，問。
    “你應該慶幸這是。”他又回到了他似是而非的笑容。
    “嗯？”我聽得摸不著頭腦，我該慶幸？
    “若你真不是公主，今天我便會把你交出去。”
    “交出去？”我茫然，交給誰？
    “不知是誰走漏了風聲說你在這裏，現在許多有心之士已經殺進了正堂，放出話，要我們把你交出去。”
    聞至此，我心頭一緊，急忙從床上爬起來開始穿鞋：“他們認得我？”
    “不認得。”語無波瀾，他仍是對著我微笑。
    “你是來救我的？”已經證明了我就是公主，他應該是不會把我交出去了。
    沒有答我，他看我的目光卻冷下來。
    不會是要把我推出去吧？我想著，不由得擔憂道：“你不會舍得我，對吧？”他做了那麼多事來為桑天涼，不全是因為她是公主吧？
    “可我更不舍我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