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然感覺到小雨淅瀝，站了一會，便是濕了滿麵。
    我與他前去躲雨，我問他道，“這些花火是否會因此熄滅？”
    來生不做聲，接著那煙火也忽然不作聲了，他臉色瓷白，“花火從不會因此熄滅，若熄滅，必是不吉。”
    我遏製不住笑意地對他道：“你啊，哪裏聽來的荒謬之言？若真有不吉，那我便認命。”
    “九兒，即便真是命，我也會陪伴你，連死亡也無法將你我分離。”
    我笑了，“少來這一套，男人都惜命得緊。”
    他急得眼中再次泛閃著淚花，便想上前抱住我。“九兒，你為何就不信我？為何不信？”
    我躲開他，便笑說，“好了，好了，和你作個玩笑，你就要與我拚命是不是。”
    果然是與世無染的男子，心純白如水，一搽便會落下水花。
    他怯怯地說，“對不起。”
    “真是傻子。”我笑罵。
    他說，“可是我是傻子，你會不會就討厭我？”
    我眯起桃花眼，笑一笑說，“對啊，我討厭傻子。”
    身邊的呼吸徒然急促，傳來陣陣微小喘息，本能頷首，我卻看到他掩麵哭泣。“別哭啊，你為什麼要哭？”我走上前，溫柔輕撫。明明又是句戲言，他居然是當了真，情感單純的傻子！
    “你不是說，你討厭我這個傻子嗎？”他低低飲泣，望著我，淚水盈眶。
    “可我並沒有說我討厭你呀。”我低聲笑，唇角峭立，“我討厭傻子，但除餘你。”
    來生沒有停止抽泣，一顆淚順著他白皙的側頰滑落到我的手背，我抬手吻上那小小的液體，一味苦一味甜交雜滲入我的舌，根植內心。
    “我不討厭你，我很喜歡你。”
    “我喜歡你。”
    我加重了主語賓語，隻盼他能如我所期，笑容依舊，美人依舊。
    臉上陰霾刹那間氳散，鼻尖著上些許桃色，眼眸徒添欣喜。“九兒，九兒，我也喜歡你。”他一遍一遍地說，長睫如蓉蔭交疊垂下帳簾，美麗尤生。
    我被那美麗霎那間打動，然後回歸平靜。
    “你們是誰？”
    二人背後傳來少年清澈的嗓音，沙啞卻不倦怠。他仿佛隱沒在夜色深處，提著燈籠，卻將他一襲彩衣照得通亮。“你們是誰？”見我們未回話，他提高嗓音，又重複了一遍。
    “我們？我們不過是過往遊人。”我撣撣衣袖，露出一個微笑，“小兄弟有事？”
    少年即愣了片刻，然後說道：“無事，隻是見你們言語糾纏許久，無事閑來探看。”
    瞬間我的臉紅得通透，莫名。
    少年有些膽怯地眨眨眼說，“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聽到的……”
    我轉臉，爽朗笑道：“小兄弟想的什麼呢？又不是什麼通天秘密，知道了又丟不了性命。”彩衣少年借著燈光盯我許久，說道，“哥哥，你長得真好看。”
    正思量著措辭，我還未來及張口，就聽他又說，“許久沒有見到比大哥還標誌的人兒了，還有這位哥哥，”彩衣少年張著水眸向我身旁張望，見來生正低了眸望我。“都是標誌的美人。”聽到這，當下便一笑，我說，“小兄弟，小兄弟謬讚了。”小小年紀，便說出成人之言，我不禁質疑他的生活環境，是不是盡受大人所染。
    微小淅瀝聲漸隱了，想是雨小了一些，我起先邁出一步，發現我們身處的避所原是棵青天大樹，雨多涼這兒便有多涼。
    “哥哥，你要走了嗎？”清澈的聲音從少年纖細的喉嚨裏打顫而出，旋繞在如此禁地，廖廖升空，然後打著旋兒降落，美不過淒涼。“哥哥，你要走了嗎？”他抖著音，又問了一遍。
    “嗯。”我點頭，擷起來生纖細冰冷的指，輕輕應道，“沒有煙火了，繼續留此，還有什麼意義？”
    “那，我們還可以見麵嗎？”手中的燈籠拿不穩，險些掉落在地上。
    “你那麼想見我？”我笑著看他。
    “因為……因為哥哥長得太好看了。”他說。
    “這般，你就舍不得我了？”
    少年不答話，我鬆下心，卻又聽見一個聲音猛然敲打著我的心房，“火兒，原來你躲在此處，還不速速回來？”
    少年聽到，應一聲，“就來！”彩衣少年望著我訕訕地笑，“是我哥哥。”
    那人的聲音溫柔而沉穩，語氣卻如刀鋒，晃眼，又尖細。
    少年對我說，“我家就在這裏，若是有空，我便會在這棵樹下候你，哥哥隨時都可來找我。”他做出戀戀不舍的眼神，望了我，又望了望來生，眼神收回，像是心下一緊，隨後轉身而去了。
    跑動時，燈籠大幅度地顫晃，燈光亂竄，少年轉過頭，邊跑邊對我喊，“哥哥們可以叫我花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