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流亡漠原  第28章 狹路重逢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1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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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溶洞
    “樹玉,該往哪兒走?”忘憂累得再也邁不出一步。
    “這裏可能有迷蹤圖。”收掉翅膀的樹玉,用木係法特有的追蹤術,卻始終查不出方向來。(迷蹤圖,幻術法器的一種,在預設的地點埋進迷蹤圖,可以使方圓內十裏的人和動物迷失方向,常協助設置陷阱和偷襲的布局。唯一的破除方法就是毀掉迷蹤圖。)
    “那怎麼辦?”忘憂大口喘氣。
    “碰碰運氣。”樹玉找到一塊平坦的泥地上坐下,用手指在泥地上畫出無數葉脈紋理,“木舞尋蹤!”泥地上的紋理像生長的葉脈般向四周延伸,轉眼間布滿整個溶洞。
    忘憂驚訝地看著,鍾乳石的表麵、石塊、泥地……就連小水窪裏全都有葉脈紋路,真不可思議。
    “找到了!在那邊。”樹玉跳了起來,有一朵黑色的紋路正泛出淺淺的瑩綠色,一直延伸到十字木樁邊,終止在石像下麵。
    “樹玉,他們是……”忘憂看著木人石人。
    “管不了這些,把這個搬開。”樹玉使勁移開石像,又翻了好幾個石塊,終於找到了淺棕色的紙張。
    “要怎麼才能毀掉?”忘憂幫忙扒土,大概有兩個手掌大的皮紙,空白一片,什麼字都沒有。
    “木舞,毀!”樹玉將皮紙捏在手中,眨眼間紙張像被葉脈鋸裂似的,碎成很多片,飄落在地。
    “忘憂,還走得動嗎?”樹玉拉起忘憂,覺得她臉色又蒼白了些,喘得厲害。
    “還行吧。”忘憂擔心著雪兒,完全顧不得自己的狀況,“我們快走。”
    他們盡可能地快跑,光線越來越強,空氣也越來越清新,很明顯,大約百米之外的光亮處就是出口了。
    突然一道黑影遮住了光亮,“該死的東西!”刺耳的怒罵聲在洞口回蕩,撒耶怒火衝天。
    “忘憂,你躲到那邊去。”樹玉把忘憂安置在安全的地方,轉身迎向撒耶,上次是他身受重傷才會被俘,這次休想贏過他。
    撒耶張開雙手,十指尖立刻冒出深藍的火焰,他轉動雙臂,瞬間,六團圓形火焰圍繞在他的周圍,“火焰,盡情燃燒,魔巫之火,熊熊不滅……”
    忘憂雖然不會魔法,但知道木係法的克星是火,上次樹玉被燒得那麼嚴重,大概就是這個原因,她偷偷探出頭不由倒吸一口氣,撒耶的咒語還沒念完,樹玉已經被燃燒的火海團團圍住,她隻能透過火焰依稀看到樹玉的身影。
    樹玉沉著接過撒耶的二十團火焰,周圍越來越熱,汗水從額頭沿著臉頰滑落,環顧四周,溶洞的石壁上殘留的石英,被燒得閃閃發亮,他使出的攻擊全被撒耶的火海吞沒,不管多快多強多猛烈。
    “哼!”撒耶一臉鄙夷,“火聚!”他的雙手像魔術師般不斷拋出巨大的火團砸向樹玉,轉眼間,半人高的火海躥到了溶洞頂部,越燃越旺。
    華美的藍色火海中,幾滴汗水流進樹玉的眼睛,模糊了他的視線,很熱,眩暈一陣又一陣,熱浪烤得他幾近虛脫,渾身燒灼的疼痛越來越強烈,不清楚還能撐多久……
    忘憂眼看著樹玉的身形搖晃,舉起木棍使出渾身力氣,扔向撒耶。
    “轟!”洞外噴進來深紫色的火焰,將藍色火海滅得一幹二淨,把得意洋洋的撒耶燃成了火人。
    “你是誰?救命啊!!!”慌忙轉身的撒耶無法逃脫,火焰淹沒了他,沒一會兒便倒在地上。
    脫困的樹玉和忘憂麵麵相覷,怎麼火海變了顏色,撒耶就把自己點著了。
    撒耶焦黑的屍體旁,熊熊燃燒的深紫色火焰中,走出一名神秘男子,深藍色的帽兜裏露出些許黑色長發,額前的長劉海下,一雙冰冷的紫晶色鳳眼,眼睛以下被豎起的衣領遮住,長鬥篷襯托出修長的身材,敏捷如獵豹般的腳步,慢慢向忘憂走來。
    異常狼狽的樹玉支撐著搖搖欲墜的身體,攔在忘憂前麵,他是誰,瞬間燒死了魔力極強的撒耶。
    “你沒事吧?”男子無視樹玉,望著忘憂。
    “謝謝,我沒事。”忘憂低頭行禮,感謝他的救命之恩。
    “你受傷了。”男子伸手握住忘憂的手,垂著密長的睫毛,仔細查看她受的傷。
    “我……還好,隻是些擦傷。”忘憂觸到他溫暖的手,疑惑地看著他,不懂他複雜的眼神。
    “今晚就在這裏暫時休息。”男子拿出隨身攜帶的小藥瓶,為忘憂塗上傷藥,動作很輕巧溫柔,長歎一口氣後,轉身處理掉撒耶的屍體,用結界封住洞口,靠坐在巨岩石邊閉上眼睛,似乎就此與他們隔開,互不相幹。
    “忘憂,我去夜月城報信。”樹玉扶著溶洞壁,像古稀老人一般搖晃。
    “自不量力!你最多還能走五步。”男子冷笑,像譏諷擋車的螳螂。
    “魔兵要毀掉夜月城,我必須去!”樹玉艱難地邁出一步又一步。
    “哦,原來漠帝是個廢物?”神秘男子言語尖刻。
    “胡說!”樹玉猛地回頭,一個踉蹌,摔倒在地。“你是何人,敢對陛下不敬!”
    “連魔兵進攻都察覺不了,漠原的鷹眸是瞎子的眼睛麼?”神秘男子似乎對漠原的情形了如指掌。
    “你到底是誰?!”樹玉自從當上主管,從來受過這樣的嘲弄,他絕不允許任何人看輕漠原國。
    “樹玉,蒼林人,曾經的漠原皇宮總管,培訓了六千精銳內侍,擅長木係法,座騎是綠蜥王。”神秘男子的話語,在高高的立領遮擋下,有些沉悶,都仿佛在某個庭院裏閑聊般懶散,但周身散發出不容置疑的威嚴。“對了,還剛出了妖孽禍害的翅膀……”
    “放肆!”樹玉硬撐起來,想使用木係法,卻使不出一絲力氣,他的身份是漠原皇宮的一個秘密,為什麼會輕易被這名男子知道。
    “樹玉是陛下的左右手,這時候想回去解圍,也是理所當然。”忘憂慢慢開口,不知為什麼,她老覺得這名男子再說幾句話,就可以把樹玉活活氣死。
    “一國之君,必當運籌惟握,決勝千裏,這點事情都解決不了,還談什麼治國富民。”神秘男子站起身來,從緊裹的鬥篷裏伸出一雙手,稍一擺動,樹玉便騰空而起,又摔到了溶洞中央,轟地一聲響,燃起一堆紅色的篝火,陰冷潮濕的溶洞裏,立刻變得溫暖起來。
    樹玉氣得兩眼暴睜,他從來沒被人這樣玩弄於股掌之上,這樣的羞辱他咽不下。
    “地困!”男子富有磁性的嗓音再次響起,潮濕的泥土自動築成一個圓拱形鏤空地牢,把樹玉和篝火關在裏麵。
    “混蛋!你放我出去!”樹玉快氣瘋了,渾身卻沒有一絲力氣。
    “隻有軟弱的囚徒才哀求自由。”神秘男子又靠巨石旁,劉海縫隙中露出了冰冷的紫晶色眼睛,透出無比的狡猾和算計。
    “……”樹玉氣得胸口一陣悶疼,不停地大口呼吸,不斷告誡自己,冷靜,冷靜。
    “忘憂代樹玉謝謝您的救命之恩。”忘憂不知道這名男子究竟要做什麼,伸手救他們,卻又將他們困在這裏。“樹玉重傷未愈,又添新傷,我想檢查一下。”
    “請便。”神秘男子冷笑一聲,拂開額前的劉海,露出飽滿光滑的額頭和眼睛,嘲弄著樹玉,視線卻一直在忘憂身上來來回回,最後閉上眼睛,似睡非睡。
    “謝謝。”忘憂閉上眼睛伸出手想推厚重的地牢,再睜開時,驚訝發現,她已經在圓形的地牢裏,檢查樹玉的傷勢不輕,總算沒傷到要害,聞了自己手上的傷藥味,知道是傷藥上品,想了想,又輕輕走到男子身邊,“您的傷藥,能不能再借我一些,等回到漠原皇宮,我加倍還你。”
    男子突然睜開雙眼,紫晶般的眼瞳熠熠生輝,忘憂驚得下意識後退。
    “不用還。”男子掏出藥瓶,遞給忘憂,又閉上眼睛。
    忘憂低聲道謝,急忙給樹玉上藥,一場惡鬥,雖然時間很短,他忽冷忽熱地發高燒,忘憂把衣服脫下給他蓋好,又把火堆點得很旺,一翻折騰下來,樹玉漸漸昏睡。忘憂沒有半點睡意,內裳裏的花型墜子閃出金色柔光,暖意傳遍全身,很舒服。
    抬頭望著幾米之外的男子,火堆的熱量傳不到他那裏,忘憂走出地牢,找到了溶洞裏的厚軟獸皮,不知道自己的視線為什麼老是在他身上打轉,她想靠近他,雖然他看起來像座冰雕,渾身裹得隻露一雙眼睛。
    當忘憂手中的獸皮蓋到男子的肩膀時,他睜開了雙眼,紫色的眼瞳裏映著跳動的火焰,很憂傷。
    “他是你什麼人?”男子悠悠地歎息,望著昏睡的樹玉。
    “……同伴……”忘憂想了想,她把樹玉當成和雪兒一樣的同伴,很重要。
    “我是禦瞳築,你呢?”男子把自己裹得更緊了。
    “我是忘憂。”忘憂蹲在男子的麵前,很少有人願意救她,不與人親近的她,卻對眼前的男子說不出的好奇,他像塊磁石般吸引著她,“我不知道自己是誰來自哪裏,隻有最近幾年的記憶,所以給自己取名叫忘憂,忘掉一切也包括憂傷,這樣也挺好。”
    神秘男子沒有說話,隻是注視著她。
    忘憂知道自己不該伸手,卻還是撩開他遮在額前的黑色劉海,感覺到他的驚訝,深深望進他的眼睛,不報希望地問:“我能看看你的臉嗎?”
    “可以。”男子猶豫了片刻。
    忘憂慢慢伸手,像打開鑽研許久的魔盒,掀開他的大帽兜,露出他及肩的黑色長發,解開他高高的衣領,露出他的臉龐,她靜靜地看,看他的眼睛,許久……她伸手,撫摸他溫熱的臉龐,纖細的食指沿著高挺的鼻梁向下,他抿緊了淺色的嘴唇……她癡癡地望著,他讓她覺得很熟悉,似乎在過去的某個時刻,她有相同的動作,他的頸子上有根精細的銀鏈,輕輕拉起銀鏈,露出了掛墜,一朵晶瑩美麗的鳶尾花,她目瞪口呆。
    忘憂手忙腳亂地掏出自己的那朵,兩朵鳶尾花閃出璀璨的光芒,黑亮的眼睛裏滿滿的光芒,臉上的表情複雜之極,她的心跳得亂了節拍,呼吸忘了規律,不知道為什麼,她身不由己地後退,她很害怕。不要,不要再來一次,再來欺騙她一次……無數次被騙,忘憂早已不再相信自己。
    “我……這麼讓你害怕?”神秘男子露出傷痛之極的表情,眉頭緊鎖。
    忘憂拚命後退,男子如影隨行,她貼在溶洞壁上,退無可退,抬頭,視線越來越模糊,她怕,很怕,她再也無法承受一次欺騙,那會毀了她活下去的勇氣……看不清他的臉,看不清他的眼睛,時間仿佛停留在這一刻。
    “不哭了……”禦瞳築把下巴擱在忘憂的頭頂上,雙臂摟著她,緊緊地,緊緊地,“聽好。”他的聲音很有磁性,修長的手指抹掉了她臉上的水跡,“我是禦瞳築,從逐焱國來,這兩條是我禦瞳世家的珍寶,獨一無二的眷鏈,是有情人佩戴的。”
    “別騙我,別再騙我了,求求你了,我沒有錢,賣成奴隸也不值幾個金幣……”忘憂眼神渙散,豆大的淚珠不停地從眼角滑落,經過蒼白如紙的臉龐,滴在禦瞳築的衣襟上,漾出美麗的水暈,“別騙我,求求你了……我沒有記憶,沒有過去,沒有親人,隻有我自己,我沒有人可以相信……”
    禦瞳築看著懷裏幾乎絕望的忘憂,像糼獸跳進獵人的陷阱,毫無希望地等待著死亡的來臨,纖細的腰肢,纖細的手臂,她怎麼這麼虛弱,他心疼得無以複加,她怕他,她想逃開,她哭了,什麼樣的遭遇才會讓她如此絕望,她以前的自信和神采消失殆盡,他珍藏在心中和記憶中的美麗花朵,幾近枯萎。思量之下,禦瞳築隻能緊緊地摟著忘憂,希望她一直眷戀著的他的體溫,能溫暖她,能撫慰她傷痕累累的心。
    忘憂不得已靠著他的胸膛,砰然有力的心跳,傳到她慌亂的內心,他的手握住她的,自然而然,十指交扣,他不容許她掙紮,不容許她逃開。他溫暖的胸膛,和溫暖的手掌讓忘憂很驚慌,她逃避與旁人靠近,曾經舍命相救的漠帝陛下的懷抱,緊急時刻銀梟伸出的手,她不敢相信任何人,也包括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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