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此去無所依 第四十章 風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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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它真的該稱為他了,眼前放大的那張麵龐赫然就是一個年輕男子的臉嘛,瞧瞧那白皙光滑,精致完美的五官,真是羨煞旁人啊,直歎造物者的神奇。那幽幽的泛著綠光的眼眸說不出的神秘,典型的男生女貌,真是令人羨慕,尤其是對於現在的我。眼皮好重哦,這一切會是幻覺麼?最近的幻覺好多哦,睡吧,也許一覺醒來就會好了,恩,一覺醒來就好了。
睡夢中,好似有人在耳邊輕聲低喃,一遍遍的好像找不方向,有著溺水者無助的彷徨。心生不忍,想要上前安慰卻看到一個十分熟悉的身影靜靜的坐在那裏,那是一種哪怕置身鬧市也無法驅散的孤寂,好似要淡到骨子裏,隻是那挺直的脊背分外刺眼,讓她無論如何都無法就那樣淡淡的坐著,無法融入那一片消糜之中。
“呃,那是我麼?那不是我吧,那分明不是我啊……”我有些遲疑的愣住,那樣相似的一張臉,那樣相似的氣質為什麼我仍然感覺那不是我呢?對啊,我在這裏,那麼那個“我”當然不是我了,哦,天呐,玩弄別人真的有那麼有趣麼?接二連三的找人替代了我,究竟想要我怎麼樣?一個人的一生就這麼被人抹殺了真的很讓人憋屈啊,隻是我清楚的知道,縱使我明白了一切,但終究隻能看著它發展下去,成為不可改變的事實。苦笑著,我想沒有人比我更無奈了。
“滿庭芳,
春妍,冬釀。
憐落紅,泣花葬。
風飛飄絮,蒼野茫茫。
幾度人間過,枯木喜新裝。
一任群芳爭豔,百裏長街飄香。
赤橙黃綠青藍紫。凡芳無心話悲涼。”
嗬嗬,同樣的風景卻帶著不一樣的感傷。高處不勝寒啊,如何還能“滿庭芳”?當初為什麼會寫下這首《滿庭芳》的?已經記不得了,隻知道春妍花好是件值得人慶祝的事,至於落紅無數,也隻是為她們並不完滿的生命畫上完滿的句號,僅此而已。
好熟悉,又好陌生……一樣清冷的聲音,一樣孤高的背景,一樣惹人昕憐的《滿庭芳》……可為什麼這麼眾多的一樣翩翩就組成了這麼個不一樣的人呢。哦,我想我在這麼呆下去,遲早是會瘋掉的。平生最最不能原諒的就是將我的所有抹殺,我怕如果那樣了我會隨著一切的一切一起消失不見,徘徊在兩心之間,一不小心就會萬劫不複。
我不自然縮了縮脖子,人啊,還是想要被人記住的吧,是啊,如果不是,也不會有人想要貽臭萬年了,雖然討回來的是千秋罵名,但是至少目的是打到了,這樣應該就可以含笑九泉了吧。
上窮碧落下黃泉,那麼可有人給我指條明路?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真是討厭的感覺,被人玩弄於股掌之間卻還要微笑著道謝上天的垂憐?真是可笑死了。隻是,如果可以選擇,我寧願無知、無為,就這麼平平淡淡的活上一輩子,不求一世威名,但求清茶幾許,三五好友相伴已是足矣。簡簡單單的真,簡簡單單的水樣生活,沒有取代,同樣不需要取舍。嗬嗬,就我而言還真是艱難的生活啊……
“不管你快不快樂,也不要將眉頭緊鎖,人生本就短暫,為什麼還要栽培苦澀?”是啊,為什麼要栽培苦澀呢,我的至理名言都忘記了,真是的,這麼多年的摸爬滾打都白挨了?不會的,不會的……
真的是無處可去了,真的是無處選擇了,真的沒有理由再僵持著抗拒了,那麼我的希望真的屬於那個本不該有我的地方?要是原來,我一定會嗤笑自己的天真和幻想,可是現在,確是事實了。不知道那麼重的傷勢在這個醫療條件並不發達的時代究竟是否會治愈,抑或者我真的得到了上天的庇佑,注定有貴人相助?如是的想著,嘴角的笑容也逐漸溫和如初。
“雉靈啊……都七天了,她還有的救不?”周遭的空氣驟然變冷,盡管意識清明,卻依舊無法醒來確認究竟發生了什麼。
我都睡了七天了啊。呃,不,是昏迷了七天?不吃不喝?不是傳說中的植物人吧,千萬不要,那種渾渾噩噩的日子一點都不會適合我,南無阿彌陀佛,上帝保佑,還是我應該大唱‘神呐,救救我吧,這麼些年了,誰也不容易啊’。
“你好意思說?”冰冷的聲音似乎要將整個春天鬥結凍,讓我不禁瑟縮了下,卻引來兩個“人”的矚目(我不確定這兩個千年老妖怪是否可以成為“真正的人類”)。
“雉靈?你剛剛看到了麼?”女孩兒因激動而拔高的聲音讓我不由的皺眉,可以聽出,她的聲音因某種情緒的波動而微微的顫抖。
感覺有人的手探上了我的額頭,帶來絲絲的冰涼。真是的,又不是發燒摸個什麼額頭啊,無奈我連出聲製止都是奢望,鬱悶啊。
“好了,別鬧了……”雉靈無波的聲音裏透著淡淡的無奈,卻奇怪的讓人感到欣慰,這裏啊,沒一個正常的人,呃,唯一正常的躺在這裏不能動彈,真是萬分懷念那種奇異的痊愈功能,為什麼這會兒會不管用了?鬱悶啊……誰來給我治傷?我可沒興趣一直躺在這裏裝活死人。
感到有人輕輕的將我扶起,接著一股暖流在周身遊走,很是舒服,麻木的身體似乎也有了知覺。
猝不及防的疼痛讓我驚起,登時我的心拔涼拔涼的,豆大的汗珠順著臉頰滑落,在地板上暈開。
我真的是怒了,有你們這樣照顧傷員外加病號麼?縱使我們非親非故,但不帶折磨人的。我驚得跳起,怒瞪著他們,一副你們不給我個交代我是不會放過你們的架勢,不期然對上了一雙帶笑的祖母綠眼眸,頓時讓我高昂的心瞬間降到零點,我委屈啊,平白受了罪還不能吐吐槽,隻能打掉牙齒混血吞。
“感覺怎麼樣。”你聽聽,肯定句誒,居然是肯定句,我還能怎麼樣,說著我不服氣的抬了抬胳膊,頓時呆立當場,難道我的細胞再生功能又回來了?還是那個什麼暖流,惡寒,這樣就可以治傷了,還是我這種嚴重到徹底粉碎性骨折?一陣惡寒……
“我想我們有必要重新介紹下自己,”雉靈儒雅而紳士的微笑接著說道,“我是雉靈,是守護璞玉的守護靈;璞玉就是你之前吃的果子,是月留在世間為數不多的紀念,也是唯一可以確定輪回的機緣;她是挽歌,有一天莫名其妙出現的,可以說應該是月的執念,我們在這裏等等了上千年,隻為等待當初一個沒有結局的輪回。我這樣說明白麼?”
我狐疑的看來看他們,盡管從雉靈開始介紹挽歌的時候,挽歌的表情就不怎麼好,但此時此刻我可以清楚的感受到他們兩個統一戰線的立場是多麼的不容置喙。
“好吧,那麼什麼機緣,什麼輪回,什麼等待,什麼結局?”
“萬事皆有緣法,簡單的說就是注定。很多時候,都是無可奈何……”落寞,是我現在唯一想到可以形容此種表情的詞了,其實,無論是雲疏還是月神,都是個擁有幸福的存在,而我這個不能擁有幸福的人卻好死不死的和這麼兩個人有了牽連,是不是可以理解我也可以和他們一樣的可以擁有屬於我的幸福?
快樂,那麼遙不可及的情緒,多久沒有感覺到了,盡管我總是笑的如沐春風。
“不是撞傻了吧!”沒來由的我白了她一眼,真難想象這麼個千年老妖怪會說出這麼白癡的問題,轉頭看來看和我有共識的雉靈,善意的笑了笑,其實也是為簡單的他們感到欣慰。
如果什麼都是注定,那麼命運也隻是一條規規矩矩沒有盡頭的道路。可怕的命運,可怕的注定啊……
鳳凰涅槃,浴火重生。而我這個異世的靈魂卻終究無法不搖擺不定,那種半懸在空中無法腳踏實地的不安全感無時無刻不在困擾著我,盡管我做的平定無波,好似什麼也沒有發生,沒有半分破綻。我啊,也許是太怕再被傷害了,所以用厚厚的麵具將自己裹藏,時至今日,就連我自己恐怕也分不清什麼是自己的真性情了,唉,真是悲哀。好了,該收拾下自己的情緒了,既然注定了會獲得新生,那麼多多少少應該可以活回自我了吧,我如是的想。
月光如水般傾瀉而下,仿佛日光曬下帶來了暖暖的感覺,讓人身心都會全身舒暢。
環視四周,沒有了鍾乳石林,沒有了各異的奇珍異株,有的隻是一件空蕩蕩的人工雕琢出來的屋室,四方體,滿壁的熒光攜著月光將這裏照的透亮。石室中間有一長方體石台,石料成瑩白色,通體泛著隱隱的銀光,與台上繁花簇擁的景象交響輝映很是美麗。石台上隱約有個人浮花而臥,靜靜的沉睡,那般如水的溫柔。
心中有個聲音在召喚我,走過去,要走過去。靜靜的看著她,就那麼的靜靜的看著她——這張午夜夢回中讓人太過熟悉的臉龐。
說不驚訝那就是我矯情了,真的沒想到會真的看到如此真實的她,她,月神,就在我眼前完好的存在。輕輕的撫上她的臉,柔軟卻失去了本應有的溫度。
我回首看去那兩個悲戚而沉默的人兒,滿眼都是質問與不解。
“她在等你,等的好久,等的好累……”挽歌如是的說。
等我?在這個相信入土為安的時代,用這種美麗而殘忍的方式對待自己,傷害別人,隻為了一個莫名其妙的語言抑或是注定而選擇等待?
真是個令人心疼的孩子,她為了本不該屬於自己的責任,放棄了太多……
輕輕的執起她的手,看著她姣美的容顏,靜靜的許下承諾,無論是出於什麼心態讓我接收了這樣的命運,我都甘之如飴。
淡淡的負手而立,任由雉靈、挽歌跪伏於地,顯示他們的臣服。
起風了,且看無顏的我究竟該如何遺世而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