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攪蠻纏的孩子，雖然並不是可以稱之為討厭的感覺，但是這樣被黏著……感覺總是有點不自在，大概是身邊缺少一個人陪伴缺少得太久了吧，久得我都忘記了那種跟人相處被人需要的感覺。
    重溫過去類似的生活的感覺還不錯，除了有那麼一點惆悵之外。
    “大哥哥……你怎麼都不跟我說話啊？我看起來不可愛不討人喜歡麼？”
    白月微微嘟起透明瑩亮的粉唇，不過倒是沒有如同我見識過的那些頑劣的孩子一般撒潑耍賴，這讓我不由得生出幾分好感。
    雖然看起來像是被寵壞的小孩子，倒也還算懂事，沒有一昧地撒嬌耍癡哭鬧不休。而且我的冷漠竟然一點都沒影響他的積極主動性，甚至臉上的光彩都沒減分毫，看來是個執著的人。
    “哥哥，我是真的覺得你熟悉……你一定要相信我啊！”
    白月瞪著大大的純淨的可愛的眼睛，不知天高地厚的樣子沾染了幾分狂妄幾分童真，還有隱隱的霸氣生來的高貴，異樣的氣質卻能夠統一在他身上達到和諧。
    我不想說話也不知道該說什麼，隻是不管他，隨他鬧去。
    多少年前我也曾經這樣幼稚這樣固執，還那樣不求任何地、癡癡地跟在另外一個人身後，用滿滿的一顆心悄悄並且深深愛他，痛並快樂著。可是如今一切滄海桑田，我再也沒有了當初的那種心情，也沒有了應付如此童稚的心情。
    “哥哥，你很冷呢，”白月轉眼間又皺巴巴苦了一張小臉，“你都不理我……”聲音裏是毫無遮掩的失望。
    “可是以前我身邊的人都很喜歡我呢……你難道不想跟我做朋友麼？”
    他真的很執著啊，這樣都不死心……我抬眼看他，眼神卻沒有絲毫起伏。
    多年以來我已經習慣了掩飾自己，麵對這樣的一個孩子，不知道該藉此懷念當初的自己，還是毫不理會由他去，由他一步步長大、成熟。
    白月見我沒出聲，著急地挺了挺自己的小胸膛。
    “我雖然看起來小點，但是其實我已經有10歲了呢，真的！我很聰明很厲害的！”
    很厲害麼？我心道，10歲的孩子能厲害到哪去？好吧，除了南宮尹。他確實很強。但是，有幾個孩子10歲時候就那樣的？
    不過，跟殺手做朋友，這孩子倒也膽大。看來是江湖閱曆淺到根本不知防人之心不可無。
    見我仍沒搭理他，知道裝可憐失效的白月更是垮了一張小臉。
    其實我心裏麵應該是開心的吧。
    畢竟，我已經很久沒有這樣跟人交談過了——即便還是不能確定對方的來意和敵友，與人如此維持表麵上的風平浪靜……亦是一種難得的快樂。
    點的菜陸續上來，我拿起筷子，故意忽略對麵那雙霧蒙蒙的可憐兮兮的眼睛——看他的樣子應該是很餓了吧，不知道遇上什麼事情弄得現在連吃飯都沒錢。
    我也不是什麼大惡人，看他那個樣子實在看不下去了，於是道：“白月，你也吃吧。”聲音清冷毫無溫度，一貫的。
    “哥哥？你一直在聽我說話嗎？”他倒是沒急著吃，還有工夫跟我磨牙。
    我皺眉，前麵我承諾過十九將是我唯一的弟弟的吧，不能再讓白月摻和到這件事上。
    “白月，如果以後還會遇見，不要叫我哥哥。”我正色說道。
    “為什麼不行？”白月眨著眼睛，小巧櫻紅的唇也嘟起來，看起來很失落的樣子。
    “因為我跟一個人說好了，此生今世唯有一個弟弟的。”我在心裏麵這樣想著，卻隻是閉口不答。
    並非刻意裝出神秘神聖的樣子，隻是覺得萍水相逢又何必做多餘的解釋？
    “為什麼？！”見我不說話白月騰地站起來，臉上滿是氣憤。
    “為什麼不行？！”接著似乎發現自己這樣無理取鬧，對我……不會有任何效果，於是他又憤憤然坐下，拿起筷子就埋頭吃飯，撅著嘴仍然發著脾氣。
    我沒有想象中的不耐煩，卻是願意縱容著這樣的他，願意感受一下久違的人的氣息，也想念一下當初的……那個衛許淩。
    很多誤會就是因為最初的不解釋才造成的，無論如何我都欠他一個說法，如果他喊我哥哥完全是出於看起來我比他年齡大的話。
    “我承諾過隻有一個弟弟。”
    “那如果你還有親生的弟弟，你也不要啦？”
    “我是孤兒。”
    “孤兒身份才最可疑呢！”他脫口而出——看來不是什麼都不知道呢……然後為了掩飾似的咽了一下繼續說道：“我是說……那你就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還有其他親人啊！”
    我隻是笑笑：“那倒是。”
    如果這句身體真的還有兄弟姐妹血緣至親的話，我也不清楚該怎樣去處理，等到那時候再說吧……到底是替他承擔下屬於他的一切，責任以及義務，還是以陌生人的身份漠不關心敬而遠之，我現在也拿不準。
    “你叫什麼？”看我疑惑，白月又解釋道，“那我以後怎麼叫你嘛！你總要告訴我名字吧。”
    以後？還有多少個以後？
    可是我告訴他不要叫我哥哥指的不就是以後不可以再這樣稱呼麼？
    這下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我歎氣，道：“許淩。”
    “你全名就叫許淩？”
    這小子倒有一套死纏爛打的本事，我隻得開口道：“我姓衛。”
    “衛許淩。”他倒像是讚許似的，裝出幾分大人的樣子點點頭道，“這才符合你的氣質嘛！清澈又帶著一點薄涼。”
    我輕輕笑了一下，唇角勾起一個清淺的弧度，實在是覺得他很可愛，小小年紀裝得跟大人似的。
    我的氣質……似乎這麼久以來除了聽南宮尹說過我一開始適合“陌”這個字以外，真的都沒有注意過自己到底是什麼樣子的了。
    隻是，“衛許淩”跟“許淩”有差麼？我一直覺得三個字麻煩些，就簡稱許淩了，倒沒有覺得什麼親切，畢竟許也是一個姓。還有……這個名字，我一直覺得濫俗的……得到讚許實屬意外。
    “你還不吃飯麼？”看著他驚訝地望著我完全忘了動作的樣子，我忍不住說了一句。
    “你笑起來真的很好看……”他依然是一副沒有回魂的樣子。
    我微微勾了勾唇角，道：“這沒什麼奇怪，每個人都是笑起來要好看些的。”
    “我看過很多人笑啊，但是我還是覺得你笑起來最好看。”他不依，分辯道。
    我不說話，隻是細細看他年輕而充滿活力的樣子，莫名的，想到以前好朋友說我最想是一個蘋果，活潑耀眼。精力充沛得仿佛永遠不知疲累一般。
    見我不甚在意的樣子，他怒道：“你不信我？！”原本就粉嘟嘟的臉上因為生氣更布上一層美好的紅暈。
    “乖。”我安慰他，心想他可是激發出我現下所有的耐心來了，“好好吃飯吧。”
    他低下頭去吃飯，悶悶不樂的樣子讓我忍不住由心底升起一股笑意。
    “乖乖吃飯，”我夾了筷子菜給他，道，“一會給你買糖葫蘆吃。”
    糖葫蘆。多麼沒有創意啊，可是卻是我整個童年的夢想。
    在我印象中，好像每一個小孩子都應該是在期望著那串酸酸甜甜的東西吧，就如同……那個時候年少不更事的我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