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燈昏月明時 第十章 明珠沉海玉生煙(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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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偏殿的門還沒關上,杏兒就聽見裏麵瓷瓶茶杯破碎的聲音,接著就是上官婉兒冰冷的聲音異常平靜:“杏兒,你過來。”
“是。”杏兒才走進去,臉上就落下一掌。她驚恐得一瞬不瞬的望著她家小姐麻木的臉,卻聽她陰冷的聲音問道:“是誰指使你的?”
“小姐,您在說什麼?”杏兒滿眼噙淚,捂著臉望著眼神越加凜冽的上官婉兒。
“琴的事我不予你追究,你卻得寸進尺。若兮昨日明明已經轉好了,讓你煎一副藥,今日就變成了回光返照!你昨日煎藥一去不回,齊木槿的丫頭去時說你寸步不離,我道你還有些良心。卻不知道,自己竟瞎了眼了,誰知道你是看著煎救命的藥,還是煎的害命的毒藥!”上官婉兒的聲音低而輕不可聞,“是誰指使你做的?”
“小姐,杏兒跟了您十三年了,您還不知道杏兒是誰的人麼?”她委屈的哭泣,“杏兒冤枉啊。琴的事杏兒真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陳小姐的藥,杏兒從太醫院領回來就去煎了。杏兒知道陳小姐的病嚴重,小姐更是擔心,所以生怕火候不對了,時候短了過了,特別寸步不離的守著藥爐。小姐若是因為杏兒這樣謹慎懷疑杏兒,杏兒寧願去給陳小姐陪葬,也不願頂著這冤枉之名苟活。”
“說得好聽。你以為你這樣說就不會有人懷疑了麼?”上官婉兒突然想到什麼,臉色蒼白,複又問道:“你剛才說什麼?”
“杏兒寧願去給陳小姐…”
“不是這句…你說你的藥從哪裏來的?”、
“太…太醫院……”
隻見上官婉兒脫力的倒進太師椅,嘴上喃喃道:“錯了,還是錯了。”
“小姐,哪裏不對?”
“從頭到尾,都錯了。”她冷冷的笑,表情淒冷。
這就是宮廷,從她們看見陳若兮的時候,這就在計劃之中了。陳若兮跳過湖,她的武功被封,她身上經脈被打通又斷斷續續被封住,內力熱息在她體內積蓄無處可發,她又還不會控製內力。陳毓延跟她說過,她不懂武功,並沒有聽懂。但是她記得陳若兮目前的身體狀況最怕熱氣。然而那天的藝試,分明說在大殿內舉行,卻臨時改到了庭院裏。分明是午時一刻開始,太後等人卻足足未時才到。誰不知道陳若兮是皇上欽點的秀女,誰不知道泰州的唱詞中對她的描述。太後頒的懿旨,太醫院給的藥,王太醫不收的錢,還有誰?她苦笑著想起了姑姑看到陳若兮時慘白的臉。
從一開始,她們就沒想讓陳若兮活著出宮。
上官婉兒離開不過一刻,太後宮裏的香茗女官就帶著太後的懿旨來把齊木槿招走了。齊木槿成了養心殿司籍,一時間儲秀宮裏文試通過後被封為女官的都來祝賀木槿。
司籍,掌經史教學,紙筆幾案,各宮都有司籍之人,但這其中,成為皇帝寢宮養心殿的司籍是最令人敬佩的。和其他宮中從五品司籍俸祿相同,卻往往因為其職責使之成為與皇上相處時間最長的女人,而倍受宮妃尊重和嫉妒,其受敬重程度不亞於皇後。司籍雖沒有地位,卻是後宮之中唯一被默許議政的女官。
知魚被送出宮,齊木槿被來宣旨的宮女帶出儲秀宮,進入坤朔門,如沒有意外,到到二十五歲她才能走出這扇門。她連回來和陳若兮道別的機會都沒有,就被一大隊新晉的宮女圍著出了儲秀宮門。轉眼間就到了多少女子夢寐以求的皇帝寢宮,而對她齊木槿而言,這裏是她日思夜想的唯一可以女子言政的地方。然而,她覺得這世上唯一可能會懂她的女子——陳若兮,今夜就要玉殞香消。
“語未言,人將逝,翩作輕塵攜夢來。
花常開,人何在,欲將心歡,卻把柳催敗。陳若兮,你真是讓人好恨啊。”說著抹去眼角風吹過的濕涼揩去,仰頭走進養心殿的偏門。
儲秀宮裏的秀女們臉上越見喜色,隨著第一批被太後分入各宮的女官離開,文試被留下的秀女們一顆顆心都飛到五日後的皇帝親選了。一些被封為才人、良人的秀女雖然心有不甘,卻還是麵露喜色的帶著行李去各個宮裏請安,然後等待著她們的,是那終其一生的日日等待。
夕陽西墜,暮色將沉。儲秀宮裏全是喜慶之色,唯剩下隻有雙溪伏案垂淚的東暖閣裏一片死寂。
雙溪回頭看了看床上氣息越來越微弱的陳若兮,咬著下唇,從袖口裏掏出一張顏色較一般宣紙暗黃的小紙,磨墨,蘸墨,手都在發抖。落筆飛快寫下幾個字,便擱筆,複而回頭又看了陳若兮麵色死灰,咬了咬牙,將那暗黃的紙卷入腕上玉鐲機關內的一根桐管。看著外麵天色漸暗,打開衝著宮外的窗戶,用胸口帶著的羔羊角似的哨子吹了一個無聲的哨音。不久一隻紅眼烏鴉落在窗口,仿佛與她十分熟絡的用喙咄了咄她的手。
她眼神複雜的看著它好久,終於將桐管係在它的腳腕上,“紅梟,一定要送到他手裏!”她話音剛落,紅眼烏鴉奮力振翅,轉眼消失在天邊。
“你這是向誰求救呢?”
雙溪怔在原地,僵硬的轉過身,卻見一個男子的身影立在床畔。呼吸早已停止,兩隻原本清亮的眼睛驚慌的看著那道黑影。
“紅霄?紅梟?陳家是不會養這樣名字的鳥的吧?”男子輕聲笑著,在陳若兮身邊坐下,細細撫著那張越來越涼的臉。“哦,我忘了問了,你這是想求救呢?還是想落井下石呢?”
“你…你要對她做什麼?”
男人停下手下的動作,回頭看著已經在渾身顫抖的雙溪,“落井下石就不用了,她活不過今晚了。求救……恐怕你的主子不一定能救得了她。”
“你到底想怎樣?!”
他看她緊張得樣子,悶聲笑起來,複而抬頭說:“你是血蛇堂的人?”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她這個‘病’,隻有血蛇堂的門徒才救得了。”
“但必須你我互相配合。”他一雙星碎之眼灼視著雙溪,在等她的答案。
“我憑什麼信你……”
“憑什麼?”男人輕聲笑道,“憑這個女人現在已經斷氣了。”
雙溪雙目圓睜,衝到床前,食指小心探到陳若兮的鼻下,沒有,她手臂一顫,匆忙收回來。雙腿一軟,跪到大理石地板上,麵如冬雪:“求六殿下救我家小姐!”
六皇子福樨嘴唇鉤笑,冷聲道:“記住你今天的話,認清誰才是你的主子。”說著一把拉起她扔在床內,“把她的衣服脫了。”
“什麼?!”雙溪忍著手臂上的生痛,爬起來,卻聽到這麼荒唐的要求。卻遭來那人的狠瞪。連忙動手把陳若兮的中衣解開,剛拉開就被她胸前肚兜已經無法遮蓋的暗紫嚇了一跳:“啊!”這根本不是得病,分明是中了七步天絕散!不,是比七步天絕散還要狠毒的毒藥!
“哼,看著眼熟是吧?”六皇子冷笑道,一切與他所料毫無二差,隻是不知道這惡毒是誰人所下。此毒由陽火而生,吸食體內陽氣,逼迫陰火充斥身體,若再恰逢葵水,不出一日,此人必死無疑。
“把她扶起來。你既然是血蛇堂的女侍,那個老狐狸的清隆穴法你一定學過。過來握住她的雙手,用內息刺激她手上清毒的穴位,我會在她身後幫她。記住,在我運功結束之前,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能鬆手,否則不僅她必死無疑,你我也不能全身而退。”
“可是我……”
“你找得人根本不會來,信不信由你。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