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意外還是人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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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百味樓正是飯點,大堂包間都坐滿了人,二人多付一角銀錢,進入三樓雅座,在窗口看見馮荷珠和她的轎夫匆匆過去,才安心坐下。
雅座多數是女子帶著夫侍同坐一桌,也有幾個男子同坐一桌,他們手牽手進來,所有人眼前俱是一亮。
妻主不用憂心:今天這位倒不是什麼壞人,淩霄雖以前沒見過她,對她的事跡略有耳聞,這位是淮中珍寶樓馮掌事的獨女,不好男色,除了隻喜歡與美貌女子廝纏,倒沒有其他惡評。
那你剛才為什那麼緊張?還拉著我跑得那麼快?
因為妻主你想跑,淩霄當然要拉住你跑快一點。
宋芝想到馮荷珠看她的眼神,仍感覺一陣惡寒:下次如果見到她,也還拉著我跑快一點。
淩霄嘴角抿岀幾分笑意,他知道宋芝愛吃肉,便叫了個蒸雞,半隻當歸鴨。
此時離她們不遠的一桌上三個少年正在低聲議論。
她的夫郎生得如此凶悍,一定夫管嚴?才表現的這麼恩愛?座中間的圓臉貓眼少年轉著眼珠低聲對另外二個少年說。
弟弟不要胡言,這位郎君樣貌雖冷峻,卻並不凶悍,很是穩重體貼,被妻子愛重也並不奇怪!另一個濃眉高鼻的少年瞪了貓眼少年一眼,便覺衣袖被人扯了一下,轉頭又道:子喬表弟你拉我幹什麼?
遠表哥,你,你不要這麼大聲,會被聽見的,劉子喬臉都紅了,他生性靦腆害羞,見宋芝正看過來,心跳如雷,幾乎要掉淚。
宋芝其實並沒有在意他們談話內容,若有所覺地往這邊掃了一眼,夥計這時送菜過來,她便有些失望,這世界的菜不是清蒸就是水煮,雖然二道都是好菜,未免吃幾口就膩味。
貓眼少年叫程近與程遠是一對異父兄弟,他素來不喜歡這位壓在他頭上的嫡兄,事事都喜歡唱反調,聞言斜眼低聲笑道:兄長怎麼知道的這般清楚?你心中愛她想她,特地打聽過不成?
程遠顧慮在外麵,忍著氣:弟弟慎言,東西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
劉子喬在一邊點頭,程近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眼角餘光掃到宋芝正在給淩宵挾菜,不知怎地無端生出一股惱怒,惡狠狠地想:小爺非叫你露出真麵目不可。
程近滴溜轉的目光掃到樓下街角一人騎馬緩緩而來,在百味樓前下馬,將馬繩遞給門僮,往樓上而來。
宋芝這邊勉強吃了口,她有些意興闌珊,這世界的人衣食住行也了解的差不多了,回去先做幾樣這世界沒有又不引人注目的先試試水。
淩宵將沒動的當歸鴨打包會鈔,宋芝便先往樓梯口走去,這時有個高大青年大步快速上樓來,宋芝腳下往旁讓開,耳邊傳來仿佛雨點打到地麵的聲音,心中直覺不妙,來不及反應,電光火石間,隻覺後背被用力撞了一下,腳下失衡,樓梯狹窄無處騰挪閃避,身子不由自主往前撲去,猛地撞到正往上急走的青年。
這一下力道極重,又在樓梯上,青年猝不及防被她撞了個滿懷,身子一晃往後倒去,一陣天旋地轉,二人糾纏在一起,滾地葫蘆一樣從二樓滾到一樓。
宋芝剛痊愈的後腦咚的撞到了石板上,身上壓著一個人,搞什麼!!隻來得及發出二個氣音,便眼前一黑。
樓上樓下的人都傻眼,樓梯口滴溜溜地滾了一地炒豆子炸花生,各色點心,湯湯水水,百味樓的一幹夥計臉色慘白地看著摔在地上的一個夥計,心中隻有二個字,完了!
淩宵背對著這邊,聽見響動,眼睜睜看著滑倒的夥計將宋芝撞了下去救之不及,心中一陣冰涼,想也不想,撥開眾人,脫下外衣鋪在地上墊腳,跑下樓梯。
宋芝撲倒在地上,姿勢扭曲一動不動,身上壓著一個高大的男子,二人生死不知,身邊一會兒聚攏了一堆人。
淩宵雙手發抖,幾乎抬不起手,伸手探了探宋芝鼻息,氣息還在,一顆心陡然定了,他不敢擅動傷者,取出一把碎銀交給門邊的一個街奴道,麻煩跑一趟,言明傷者從二樓樓梯摔了下來,請杏安堂的王大夫過來。
腦中走馬燈的把進入百味樓裏的所有人事過了一遍,那個端著炸花生,炒黃豆的夥計為什麼會摔倒?撞到?滑倒?
匆忙下來時地上除了花生黃豆,好像還有珍珠!
“珍珠”,淩霄猛地衝上百味樓三樓雅間,雅間的食客多在窗口往下看,離他們座位不遠處坐著三個少年的那一桌酒食大半沒有動,那三個少年不見蹤影,同樣不見的還有混在一地花生米炒豆子裏的珍珠!
百味樓的掌櫃忙成一團,也派了個夥計請大夫,同時叫人圍住二人,不讓旁人亂動傷者。
街奴領命狂奔而去,這兒會那男子動了動,察覺到自己似乎壓在一個女子身上,兩手撐地,頭暈腦脹地滾到一邊又重新倒在地上。
有好事的人漸漸圍攏了過來,有眼尖的圍觀群眾認出了地上男子與守在一邊的淩宵。
咦咦咦,這不是時七郎與淩老板嗎?
躺在地上的女子莫不是那娶了個失貞老男人的宋芝?這時七郎怎麼與宋芝光天化日之下摟抱著倒在這兒了?
據說是宋芝從樓上摔下來,時七受了牽連也跟著摔了下來。
淩老板真倒黴呀!嫁給宋芝這種人,也不知宋芝這會兒死了沒有,要是死了淩老板才慘呢!
宋芝才倒黴,娶了這麼個夫郎!我看這姓淩的是個克妻命,成親還沒一年宋芝遭了難。
你說老宋家這回要是絕了後,這家產便宜誰。
不一定,這不是還有氣兒嗎?
沒死也夠嗆,這宋芝惹上時七,時七是咱們淮中四害。
在這一片嘈雜聲中,杏安堂的王大夫帶著二個徒弟趕了過來,眾人紛紛讓出一條路,灰衣藍褂,耷拉著眼皮的王大夫先探了探二人鼻息,脈門。
百味樓掌櫃一疊聲地道:請王大夫費心醫治,不要顧惜藥材,診費,藥費我百味樓多少都給。
王大夫不理搭他,先在時七身上摸起來,這家夥摔的鼻青臉腫,額上二個大包,變形的厲害,眼下是痛昏過去,沒有大礙。
二個徒弟給他上藥正骨,用夾板固定,抬到百味樓準備好的推車上往時府趕去。
那頭王大夫繼續看宋芝,她倒在塵埃裏,滿麵灰塵,不光斷了左腿,還斷了左手,後腦磕得嚴重,手肘擦傷,此時毫無意識,呼吸微弱,隻怕摔傷了腦子,他歎了口氣,用針在宋芝頭頂,耳垂,手腳指尖放血,處理了外傷,開了散於清心通竅的藥丸子與大化血丹。
麵無表情道:這藥一日早晚各一次,若她今晚醒了沒發熱人就沒事,三天後還不醒或醒了又發熱昏迷,就準備後事。
準備後事?百味樓掌櫃一臉慘然,事發的太突然,宋芝被抬回去時,宋府上上下下一片慘淡,文清文和二個貼身小廝哭得快斷了氣。
這整個宋府居然隻有淩宵一個人頂事,淩宵坐在床前凝視宋芝,他應該是憎惡痛恨她的,可此時他心中隻有綿密的痛楚與恐懼,他恐懼的不僅是可能會有的淒慘命運,更恐懼她會這樣死去。
過去種種他居然惦念的是近一個月相處時的點點滴滴,難道這就是男人的悲哀與宿命?
隻要被女子得了身子,便再也丟不開?
昏迷的宋芝不會吞咽,淩宵隻好用水將二種藥丸化開,用手捏開她緊合的嘴,含著藥汁哺了過去。
大爺先去沐浴,用晚飯,我們哥倆守著家主,文清文和紅著眼過來。
淩宵搖了搖頭,接過文和手上的水盆先給宋芝擦幹淨手和臉。
拿紙筆將那幾個少年的衣帽畫了下來,上好的綢緞,鑲著珍珠的帽子,整個淮中也就那麼一小撮人日常穿戴得起這些。
他吩咐府外的二個幹練隨從,讓他們一個悄悄地去拿著紙上的帽子款式出自哪家繡樓,一個去打聽住東邊清涼河一帶哪戶人家近日發生了什麼事!
宋芝是被痛醒的,整個頭都在鈍痛,腰,肘,左腳也抽痛不已,忍不住發出一聲輕哼。
合眼靠在椅子上的淩宵跳了起來,四目相對,滿心的焦灼頓時散去,眼前一片模糊。
別哭啊!我沒事,宋芝見他滿麵憔悴,紅著的眼眶,浮著晶瑩的水光,居然暗想:不知這人打消殺妻的念頭沒有?
妻主別動,先喝點水潤潤嗓子,他在水裏加了蜂蜜,一勺一勺喂到她口中。
我記得摔下樓時,撞到了別人,那個人傷得嚴不嚴重?她吃力地問?
那位是時家七郎君,左腳斷了,額頭撞出二個大包,養幾個月便會恢複,明日我安排管家送些藥材補品銀錢過去賠個不是。
沒事就好,百味樓那邊有什麼說法沒有?
百味樓掌櫃付了醫藥費用,親自致歉送了二百兩銀子與許多藥材過來,淩宵的眼神頗為陰森,掌櫃和撞人的夥計送了官,這一摔差點要了二條人命,此事萬不能善了。
那時七郎極是難纏,此事不知要在他身上生隻怕要生出什麼事端。
宋芝則在暗忖自己倒黴,臥床幾日才起身沒一個月,又臥床不能動了,這回可不是躺幾天,沒有十天半個月隻怕下不了床。
待妻主大好了,去青雲觀禳一禳太歲,今年隻怕犯了太歲,才這般災禍不斷,淩宵喂完水,又要繼續喂燕窩粥。
宋芝伸出沒受傷的一隻手按著他的手,以示拒絕,粥水喝多了要上廁所,她現在動也不能動,躺在床上那什麼的,實在太過羞恥。
這樣躺著身上疼不說又太無聊,宋芝正想著要不聽話本子轉移注意力,就見淩宵放下粥碗,從床邊小櫃子裏拿出一疊話本子來道:妻主躺著一定無趣,不如我給妻主讀個話本,妻主想聽那本?
她沒有特殊偏好,示意淩宵隨意。
淩宵狀似隨手挑出一本“將軍記”這個話本子據說廣為流傳,深受各階級人士喜愛。
故事沒什麼新意,講的是一個聰明能幹的貧家男孩,因為相貌凶厲被母所棄,因貧湊不出嫁妝,到了適婚年紀嫁不出去。
為了不淪為街奴,便主動參軍,經過十分拚搏,七分幸運,無數次與鬥智鬥勇,出生入死,從小兵一路升為將軍,在三十三歲高齡歸家時風風光光地嫁人做了正頭夫郎,賢惠地替妻主納了二位美貌小侍,婚後三年抱倆,夫侍和睦,一生榮富,晚年兒孫繞膝。
故事內容前半段還好,後半段毫無新意,好在文筆優美,淩霄的聲音也好聽。
這世界連故事裏的男人們也一樣,至高追求就是嫁出去,再高一點的追求是一位知冷知熱有責任心的妻主,有屬於自己的孩子。
妻主覺得這位將軍如何?
當然是傻啊!當將軍不香嗎?足智多謀,曆經生死怕是假的吧?最後所求居然是嫁作人夫,受製於婚姻?
她心裏吐槽口中卻說:隻是作者筆下人物,當不得真。
淩宵見她秀長的雙眉因疼楚微皺,雪白的前額和臉頰烏青了一片,心下一陣難過。
麵上微笑道:好教妻主知道,真人真事也是有的,就在咱們淮中也出了這樣一位奇男子,出身寒微,少時從軍,如今掙得一身軍功,成為一位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