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三天假期結束，吳蠻壓根還沒來得及體會一下小別勝新婚的滋味，池野就又提著行李箱回學校了。
    不過好在這後麵還跟著一個國慶節。
    這天，吳蠻拿著剛辦下來的營業執照回到家裏，在玄關看見正在喝水的吳姝。
    “你這個時候不是應該在學校嗎”他走過去。
    吳姝放下杯子，接過營業執照掃了一眼，挑了挑眉，“野蠻？”
    野蠻是店名，一家貓咪咖啡館。
    “小蠻”吳姝把營業執照擱在桌上，表情有些許嚴肅，說話語氣也帶著一點試探的意思，“你和阿野是不是有什麼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是時候了，吳蠻心想。
    他回視著她，無畏而坦蕩，“嗯，我們在一起了”
    雖然早有察覺，但當這些話真的從吳蠻嘴裏說出來的那一瞬間，吳姝還是有一種被當頭一棒的感覺。
    她眨了眨眼，右手撐在桌上才堪堪穩住身形，臉上血色褪了大半。
    難以置信，她的兒子竟然是性少數群體。
    “你……你們，什麼時候開始的”她艱難地問。
    吳蠻如實道：“暑假的時候”
    “荒唐！”吳姝聲調驟然拔高好幾個度，撐在桌子上的纖細手臂不停顫抖，幾乎就要支撐不住，“你一個人胡鬧就算了，你怎麼敢帶上阿野！”
    吳蠻喉結滾了三滾，不說話了。
    料到吳姝會責罵，但沒想到隻罵他一個人。
    還挺好。
    見他不知悔過，竟還恬不知恥地笑了起來，吳姝頓時火冒三丈，提手就往他腦瓜子上招呼，“你還是人嗎，阿野20不到，你怎麼下得去手！我怎麼生出你這麼個渾球”
    她罵著罵著，不經意間就紅了眼眶。
    吳蠻一下慌了。
    “媽，你怎麼……”
    吳姝渾身氣力好像在一瞬間被憑空抽走，坐在椅子上失神地盯著某一處，嘴裏喃喃道：“胡鬧，太胡鬧了……”
    “媽”吳蠻蹲下身子，慢慢伸手過去，輕輕覆蓋在她冰冷的手背上，“沒有胡鬧，兒子是認真的”
    吳姝聞言緩緩轉過臉，看著他，不知道在想什麼。
    吳蠻認為此刻的自己比以往任何時候都緊張，他把要說的話在心裏過了一遍又一遍，及至確定無誤，才敢自剖心跡一般講給吳姝聽。
    “我和阿野是兩情相悅，不存在誰強迫誰，您兒子也不是那種會誘拐良家少年的壞人”吳蠻看著她的眼睛說，“但是，我想跟您交個底兒，順便再道個歉，對不起，媽，兒子這輩子可能沒法讓您抱上孫子了”
    話音一落，吳姝再也忍不住，眼淚簌簌地往下掉。
    “改不了嗎”
    吳蠻扯了一下嘴角，搖了搖頭。
    怎麼可能改得了，要能改早就改了，何必拖到現在，再拉上另外一個人的幸福。
    吳姝是一個很開明的家長，她在教育孩子這方麵的態度從始至終沒有變過——隻要你不做違背自然法則的事情，隻要你依舊保持善良，我永遠愛你並且支持你。
    性少數群體本身沒什麼問題，就看你怎麼看待他們。
    從震驚到憤怒再到接受，吳姝隻用了半個小時不到。
    她擦了擦眼淚，深吸一口氣，轉而瞥了自家逆子一眼，一副你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吧的表情。
    “阿野那邊怎麼說？他願意？”
    “他非常願意和您兒子白頭到老”吳蠻煞有介事地說。
    吳姝哼了一聲，說：“這話你也就哄哄自個吧，世界那麼大，比你優秀的人數不勝數，他還年輕，今後難免遇見比你還稱心如意的人”
    “您說的這個問題我有認真思考過”吳蠻笑了笑，笑容裏滿是無所畏懼，“我承認現在的我在這個花花世界裏已經不占多少優勢，我也清楚阿野今後會認識各種形形色色的人，但沒關係，至少現在他是屬於我的”
    誰也不能保證誰會愛誰一輩子，人人都想特殊，但又有誰能真正做到雁過留痕。
    聽他這麼說，吳姝也覺得是自己過分杞人憂天了，兩個當事人都不擔心，她倒先焦慮起來了。
    “你是大人了，有些事情不需要我再提醒，你和阿野……”她頓了一下，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看起來有點難過，“好好對他，他和你不一樣，你的身後有我，他身後沒有人了”
    吳蠻愣了一下，很快點頭，“我知道”
    很早之前他就知道了，並且一直記在心裏，他時刻提醒自己一定要對池野好，不能辜負人家，就算有一天他們真的要分開了，要走的那個人也不能是他。
    他和池野的事情坦白到這就可以了，接下來就是另一個人了。
    陸行知……
    吳蠻眸子裏的光黯了黯，嘴角的弧度也跟著放了下來，光是想到那個人，他的心情就開始變得很複雜。
    “怎麼了？”吳姝看著他。
    “還有個事”他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沒底氣，“你別叫阿野跟那個陸行知走得太近”
    “為什麼？”
    “陸行知，他是我……前任”
    吳姝：“……”
    看不出來，她這逆子玩得還挺花。
    吳蠻幹巴巴咽了口唾沫，說得有些吃力，“需要我展開說說嗎”
    “別了，我不想聽”吳姝揮手，“光你和池野的事就夠我消化一個月的”
    吳蠻鬆了口氣。
    要真讓他說，他還不一定能說得清楚，倒不是難以啟齒，就是以前有很多事情他已經忘得差不多了。
    他和陸行知，從開始就是個錯誤，但怪不得別人，要怪就怪他太年輕，沒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