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吳蠻和池野把躺椅搬到陽台，兩個人躺在上麵有一句沒一句說著閑話，世界變得清靜，萬家燈火和璀璨星光皆是見證。
    話聊到荷葉雞，吳蠻一下子打開了話匣子。
    “你怎麼會想到買荷葉雞？”
    池野笑笑，沒有立刻回答，等吳蠻第二次問，他才說：“因為知道你喜歡吃那個”
    吳蠻詫異：“你怎麼知道我喜歡吃？”
    “好幾次聽你提到，傻子也能猜到你喜歡吃”池野說。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吳蠻說，“有點小驚訝，也有點小感動”
    池野說：“你就這點出息？”
    “別覺得我沒出息”吳蠻說，“自打我爸走後，你是第一個給我買荷葉雞吃的人，我媽都沒給我買過，她甚至不知道我喜歡吃荷葉雞”
    池野看著他，眸裏的光細碎溫柔，“那恭喜你了，你的人生出現了第二個會給你買荷葉雞的人”
    正漸漸傷感的人倏地笑了起來，吳蠻扭過頭對上少年的眼睛，內心無限感想。
    “謝謝阿野”他說，“Youcompleteme”
    肺腑之言最戳人心不無道理。
    夜幕下，少年不易察覺地低下頭，臉頰的灼熱幾乎就要燒穿麵皮。
    “和我說說你在學校裏的事吧”吳蠻問。
    “想聽什麼”
    “嗯……”吳蠻想了一下，“沒有課的時候你一般都會做什麼打發時間”
    “打遊戲”
    “除了打遊戲呢”
    “睡覺”
    這話吳蠻不知道該怎麼接，默了三秒，才接著問，“你不和同學出去玩嗎？”
    池野語氣不變，“不認識”
    吳蠻：“……”
    這話題基本到頭了。
    池野就是一個無情的話題終結者。
    “那你和我媽關係怎麼樣？”
    到這裏，池野的語氣才終於有了一些變化，他頓了頓，說話聲音透著恭敬，“吳教授和所有學生的關係都很好，她…很照顧我”
    吳蠻點點頭，心說這照顧不是一般地照顧，都把人照顧到家裏來了。
    “你呢，大學在哪上的？”池野開了兩罐可樂，一罐給吳蠻，一罐握在手裏遲遲沒有下口。
    “我沒上過大學”吳蠻接過可樂猛喝兩口，也沒什麼不好意思的，沒上過大學這事兒對他來說雖小有遺憾，但不至於自卑，“小時候就對學習沒多大興趣，成績說好不好說孬不孬，照我媽的話說就是和優等生相比永遠差一個態度，後來高考考了個二本，我尋思也就那樣了，就沒上”
    “後悔嗎？”池野把可樂放下了。
    吳蠻仰起頭，也不知道是在看星星還是在想事情，過了很長一段時間才輕輕地說：“後悔”
    “為什麼？”
    “因為我的一個決定，使我錯過了我人生道路上的許多風景”吳蠻說，“你不知道，我每一次經過大學城的心情都是不一樣的”
    他歎了口氣，繼續說：“而今才道當時錯，百味雜陳”
    池野沉默半晌，麵無表情搖頭，“我無法理解”
    “你當然無法理解，因為你還沒有放棄過什麼”吳蠻笑著說，“試想一下，當有一天你決定放棄一樣你最不以為意的東西，但這個東西卻不會從此消失在你的世界，他仍會時不時出現在你身邊和你的視野裏，而你卻無法再次擁有他，你看見別人享受著你曾經能享受卻主動放棄的權力，到那時候你才能對我所說過的話感同身受，不，你可能會更痛苦，因為失去比錯過更讓人無法接受”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嘴角是上揚的，甚至連眼睛裏都帶著一絲笑意，但他說話時的語調卻透著不容忽視的嚴肅。
    池野盯著他的臉，也不說話。
    這時不知道是哪隻沒眼力價的蟬在窗外叫個不停，叫得人心煩，想罵娘。
    吳蠻起身把窗戶關了，蟬鳴聲被擋在外頭。
    “不早了……”他剛把手搭在池野肩膀上，話還沒說完就被截了。
    “我想退學”
    “……”吳蠻呆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什麼，“你說什麼？”
    池野抬頭，重複：“我想退學”
    吳蠻差點一個大嘴巴子抽過去，最終壓著火問他：“為什麼”
    “不想學了，沒意思”池野很直接。
    “幹什麼有意思？”吳蠻瞪著他，“不想學了這話是能隨便說出口的嗎？要是叫你吳教授聽到了她得多傷心？”
    “她早就知道了，就是因為知道我想退學，才叫我來家裏住”池野眸底的光漸漸沉了下去，“我沒告訴她，我現在什麼都學不進去，不想回學校，不想上課，不想聽到校園廣播，就想一個人待著……”
    吳蠻聽完他的碎碎念，眉毛皺得能夾死一隻蒼蠅。
    他不知道池野發生了什麼，還是現在的孩子都這個樣。
    “阿野”他蹲下身子，伸手要揉少年的頭發，中途頓了一下，最後按在少年的肩膀上，“你要是有什麼壓力，可以和我講”
    池野閉了閉眼，感受著肩膀上方來自那隻大手的溫度，煩躁的心情慢慢安定下來。
    然而他最終也隻是咬著嘴唇搖了搖頭，一個字都沒說。
    他起身，徑直走向門口，想要離開這裏。
    “池野”
    一隻手從後麵扣住池野的手腕，隨即一股大力襲來，池野就地轉了個圈，腦子裏空了一瞬，再反應過來時，半張臉貼在吳蠻頸邊。
    池野：“……”
    呼吸聲在耳邊似有似無掠過，腰間的手勒得他有點喘不上氣。
    吳蠻幾乎是咬著他的耳朵在說話，“你不想說我不會再問，但你記住，隻要你想說，蠻哥願意成為你的第一個傾訴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