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由於前晚的輾轉難眠，不可避免的又是睡到了巳時過後才醒來。陽光透過窗外的樹縫，穿過窗扉，斜斜傳入房內，光移影搖，片片碎金，點點鉛華。
    困乏的撐坐起身，閉眼皺眉，揉頸捶頭。。。失眠導致頭腦混脹，想得太多導致夜夢不斷，紛亂雜陳，睡一覺感覺比不睡還累，然而煩擾我的問題卻不得其解。
    “吱呀”一聲門響，有人推開門不疾不徐的走進屋來，輕輕放下麵盆，片刻的水聲過後，額頭上一片濕涼，甚是清爽愜意。“怎麼樣？舒服點沒有？”溫潤低沉的嗓音帶著微熱的鼻息在我耳邊輕輕響起，像是一股熱流在我心底柔柔的熨慰著，說不出的舒服。
    模糊的嗯了一聲，算是回答，無比放鬆的享受緩解我頭部不適的涼意與細致輕柔動作帶來的暖意，還在想還是軒然比向天細心，猛然間醒悟過來——軒然，小六！
    兀的停下手上的動作，睜開眼眸抬起頭看去，小六正一臉理所當然的彎腰站在一邊，殷勤的用麵巾為我擦拭間或用手按揉著我的太陽穴。舒眉微擰，揚手輕推開他正忙碌的手，疑惑的問：“怎麼會是你？”
    “這本來一直是我在做的事啊~為什麼不能是我？二哥莫是你睡糊塗了？”小六毫無芥蒂的說著，態度親昵溫柔，仿佛昨天的一切不過隻是一場夢，但是那聲‘二哥’說明了一切事實。
    我無奈歎息一聲，無力的揉額輕道：“你到底想怎樣？”——“我想要二哥的愛！”小六毫不猶豫，如早已在心裏準備很久般，堅定果決的說出那般的話語。“你說什麼？”我懷疑我耳朵出問題了，不自覺微提高音量不信的問道。“我喜歡你，二哥！所以我希望你也能喜歡我！”小六一字一句清晰地溫聲說道，怕我不信般還配合著柔得可以擠出水的表情。
    原以為小六會軟語好言勸說我回去助他之類的，而我也準備好了迂回拒絕表明立場的言辭，——不料竟是如此炸彈般的語句，炸得我頓失言語，無語靜默。。。
    我怔怔的呆望著小六，小六用堅毅認真又飽含柔情的眼神牢牢盯住我，不放過我一絲表情。我說不清我此時心裏的感受究竟為何！陣陣的騷動紊亂，夾雜著慌亂無措的欣悅難言，熱潮翻湧上臉，我既尷尬窘迫、又惱怒震驚，諸般情緒輪番交替又潮流齊湧，腦子裏轟鳴一片。
    “你到底在說些什麼你知道嗎？不要開這種玩笑！我是你二哥！”我以漠然不悅的表情掩蓋心裏的慌亂，語帶嚴厲的開口低斥著。
    “就是因為你是我二哥，我才喜歡你，想要你。。。因為從小到大隻有二哥真心對我好，給我從未體會過的溫暖，也隻有二哥對我來說是最特別的，最重要最不可或缺的！”小六急切的激動地對我訴說衷腸，眼神是溫柔似水又熾熱如火的，還帶著點點害怕受傷的脆弱。
    點點憐惜暈染開來，心不禁軟了下來，輕輕的說道：“小六，你那隻是依戀，對身為照顧你的兄長的敬慕，不要想多了，我們是兄弟，是血脈至親，更何況我們同是男子！你隻要靜下心仔細想想，就能夠分辨出來那不是你所說的喜歡，你現在覺得我最重要，隻是因為你還沒有遇到你生命中對的那個人，等你真遇到了，暮然回首今日所言，隻會覺得可笑。。。”
    說不清為什麼，越說我心裏越不是滋味，悶悶的，堵著一口濁氣，呼吸急促起來。小六臉色也蒼白起來，緊抿著嘴唇，聳拉著眉眼，一副無力，受了打擊一蹶不振的摸樣，惹人心疼。
    半響才幽幽的開口，“我就知道你不會相信我說的話。。。可如果我說我從小就分得很清楚，知道那就是真的喜歡，並且在長久的分離裏，思念與愛慕更是一絲未減還與日俱增，這份感情熾熱到想到你就是火熱的痛！想要保護你，伴著你，強烈的想要擁抱你、輕吻你、占有你，而我在成長的過程中也是想著你而產生欲望的，也是在念著你的名字中宣泄的！！這樣，你會不會更信一點？”
    我目瞪口呆，喉結不自覺的上下滾動，想要吞咽下什麼，卻惘然的想不清楚。。。愕然、混亂、震驚、迷惘、窘迫。。。。。。嘴唇開合，卻找不到自己的聲音。
    好半天我才費力擠出斷續無措的字句，“你那隻是。。。隻是。。。”
    “異，不要再找借口否定我對你的真心了，這樣對我很殘忍。。。過去一段時間我以萬俟軒然的身份與你相處，我不相信你沒有感覺到我的心意，我也不信你對我一點感覺也沒有！不要逃避好嗎？真正的麵對我，麵對我對你的感情，麵對你心裏的真意。。。”小六說到後麵，用近似懇求的語氣輕輕說著，眼睛裏是晦澀的暗光。
    我無語沉默了。。。低著頭，垂著眼簾，靜靜的任時間無聲流走。。。以為誰都不會再說話的時候，我低聲呢喃道：“我們是兄弟。。。”話音剛落，就聽到小六低低地抽氣聲，幾個反複吐息間，泄露出強自壓抑的情緒，空氣如凝滯般也令我感覺到呼吸困難起來。我沒有抬頭去看小六的表情，怕會心軟。
    其實我並不是重視三綱五常，禮義廉恥的人，隻是我自己也分不知道對小六是何種感情。小時候覺得他懂事乖巧惹人疼惜，情不自禁想要照顧他；後來的相遇他轉換身份，而我也沒有認出來。
    這段時間相處下來，我當他是摯交好友，欣賞他的才華，讚歎他的風度，也感動於他對我無微不至的照顧。。。和他相處很愉快，也很舒服，但是我不管這是不是喜歡，都想要盡早斷掉，我。。。不想再有失去，不想嚐試如開在峭壁懸崖上搖搖欲墜，絕望而美好的花般的所謂的愛情，一個不慎就會掉進萬劫不複的深淵。。。粉身碎骨，重徹心扉。
    是怕了吧，也是自私吧。。。雖然從沒真正喜歡過人，但失去的痛苦卻是再也不願品嚐。
    更何況小六身為皇上，有太多的責任和義務，後宮自不用多說，而輿論上的，流言蜚語更是會對他帶來巨大的危害。輕則朝廷震蕩，民心不穩，重則動搖過本，引來外族來侵!名譽不可損，民心更是不可失！隻有在開始之前就讓它結束，才是對他、對我最好的選擇。如果注定是失去，還不如一開始就從不曾擁有。
    小六在一邊調適了幾個呼吸的時間，又再次低沉溫柔的開口了，“二哥，還是快些起床吧，你連早膳都沒吃的呢！別餓壞了身子。”雖然小六極力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但還是能聽出聲音裏澀澀的味道。
    我默默的起身穿上小六遞過來的衣服，誰也不再言語，室內如默片放映般無聲而灰暗。。。我機械的動作著，滯悶的空氣彌漫周身，隻想快點結束這段煎熬的相處。
    “扣扣”的敲門聲突兀的響起，是向天端來了午膳，禮節性的請示了一下，得到身為皇上的小六應允之後才推門進屋來。
    慶幸向天在我的期盼下及時的出現，帶起了空氣的流動，呼吸一暢，頓覺輕鬆活絡起來，不由得舒了口氣。轉身間無意中看到小六在聽到後，臉色變得更加暗淡，滿臉是受傷的哀慟。“和我呆一起就那麼痛苦難熬嗎？”小六哀哀輕喃道，嘴角苦澀的扯起。
    我張張嘴，想要說些什麼撫平他眉間的憂愁，但最終還是緘默不言，撇開了頭去。“算了，我不逼你了。。。抱歉二哥，今天中午不能陪你用膳了，我約了赤焰皇在祥雲客棧談事情，回來再把情況告訴你。”說著又強打精神的對我柔和一笑，轉身向門外走去。
    在他快出門時，我才不放心的輕聲囑咐道：“小心點！”小六轉過頭來，臉上是盛不住的笑意，燦爛明朗得耀花人眼。“嗯！”的點頭應諾，腳步平穩中帶著歡快的迅速走出我的視線。
    向天見小六走遠後才誇張的吐了口氣，開始恢複不正經呱噪的本性訴說著早些時辰的遭遇，“泉主，你不知道多可惡！本來我是想著以後的日子，不再假手於人，親自照顧你的，誰知你那弟弟皇上要和我搶，我不答應嘛，他竟然擺出皇上的架子，給我下命令！所以我才不得不屈服在皇威之下了，繼續讓他服侍你的，可不是我偷懶哦。”
    “他上午都做了些什麼？”“哦~~~一大早赤焰的皇帝就來拜訪了，他們在皇上的屋子裏繼續昨天未完的談話。可是需要商議的實在太多了，也不能馬虎，於是就商量著午飯後再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