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8章 何處惹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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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處惹相思
看著手腕處紅色的印子越來越清晰,不免有些悵然。
那是一種叫做相思扣的蠱,本是苗疆幾近絕種的蠱蟲,卻被一個名喚幽鳶的苗疆女子在古書中找到了記錄。
相思扣是極難養成的一種蠱,幼蟲期要用情人淚來養,必須是女子在最情深時流出的淚,所以傳說古時,練蠱人會找一對深愛的男女,然後問男子願否為女子去死,若男子願意,便會被喂食一種藥,出現假死之像。這時女子流出的淚便是最好的情人淚。那種以為世界毀滅的無助感和心上人不再的悲戚是滋養情人淚最好的情緒。
幼蟲要用情人淚滋養七七四十九天之後,然後喂食世間最純淨最珍貴之物各七天,而那最純淨的便是北岩山上的水,傳說北岩山是最接近天界的地方,北岩山的水是瑤池裏引流下的山泉,清澈見底。最珍貴的是睡火蓮,這種花每年隻開七天,火蓮外麵是紫色的花瓣,中間隻有許多金色的觸角,裏麵有一個含苞欲放的花蕊,隻有在凋謝的前一刻才會張開。因開花時間很短,且需要的是盛開的花瓣,所以時間一點都不能有差錯。
十四天之後,便需找一個未經人事的少女用身體來養蠱,但是這個女子必須是斷情絕愛的,否則就會被蠱蟲反噬。大概三十日,蠱蟲便會成為成蟲,這時,隻需要用沾有情人淚的匕首在手腕處取血,便可一並把蠱蟲取出,然後放入一個玉石器皿,就可以了。
因為製蠱所需的東西都不是尋常可見的,所以自從幽鳶尋到古書上的記載,一度嚐試卻也沒有製出相思扣。
之後,這本古書便隨著幽鳶的後代傳了下來,大概是過了三十多代了。
忽有一日,一個道士路過村子,看到一個紮著雙髻著鵝黃色衫子的女娃說,你這生終是要為情所累,可惜了,可惜了。
當時,大家都道是尋常算命先生,隨口亂講想騙取幾個銅錢。大家都沒太在意。
慢慢的,少女漸漸長成,眉目如畫,清甜可人。忽有一日,翻看家中典籍,尋到一本暗紅色的書,說也奇怪,書上的字明明是幾百年前慣用的字,算下來,書應該有些年代了,但是書本卻沒有一點被蟲蛀的痕跡,字字清晰,翻看時,還有些墨的清香撲鼻。
少女便拿起坐在桌邊,靜靜的讀。
翻開書扉頁,赫然“相思扣”三個大字印在中央,盯著看了許久,那字像是要呼之欲出般。
苗疆的少女大都會製蠱,多數蠱都是與人無害的,相較下,植入一些蠱隻會讓身體更加健康。但是相思扣不同,它是一種關於情愛的蠱,若女子把蠱植入男子體內,男子有朝一日背叛了女子,男子便會中蠱毒,而且相思扣的毒無人可解。
少女像是著了迷,認真的翻看了正本古書,然後又去問了村中老人,才知,這種蠱至今製出的甚少。
從那一日,少女就離開了村子。村中的人都說幽璿怕是去尋那世間最珍貴和最純淨之物去了。
少女便是那個名喚幽璿的女子。自從那日聽了幾個老者的話,她便決定要製出相思扣這種蠱。幽璿簡單收拾了行囊,便背著背簍走出了村子,少時似聽母親說過,北岩山在最北邊的至寒之地,進入北岩山之後,霧氣橫生,視野不過眼前半米,所以極易迷路,有很多人去尋那泓清泉都是無功而返。
幽璿走了兩三個月,終於到了北岩山,山路不甚陡峭,很容易攀登,但是行走不過百米,霧氣便越來越重,清涼的霧氣伴著清風隻往袖口領口裏鑽,刺骨的冷。幽璿閉上眼,摸索著前行,隱隱中覺得像是有人在牽引著往前行,但是睜開眼卻什麼都沒有。可能真的像村中老人說的,世間凡是珍貴稀少之物便都需有緣人才能尋得,不可強求。慢慢的,身上的寒氣似是漸漸淡去。幽璿睜開眼,眼前竟是百花齊放的奇異景象,順著腳下的石子小路慢慢前行,
果真是一泓泉水從天而降般的靜靜的掛在峭壁上,似是沒有源頭,抬頭望去,隻能看到碧藍色的天空,幽璿拿出一個白色的瓷瓶,欲去接泉水。卻被眼前突然多出的一隻手嚇了一跳。剛想往後退,卻因踩到石子重心不穩,一下子變傾倒下去。半晌,沒有摔倒的幽璿睜開眼,一個樣貌清秀的男子出現在眼前。少愣片刻,幽璿慌忙起身,臉頰微紅,看起來甚是可愛。
“你也是來找泉水的?”幽璿沒想到除了她還有另外一個人也在這裏。
“泉水?找來做什麼?”眼前的男子似還不知道這泉水的用途。
幽璿看著眼前的男子,微微一笑,說:“你不是來找泉水的?那你在這兒做什麼?”
“那你先告訴我你找泉水要做什麼?”
幽璿笑著看著他,然後把自己看到那本古書之後的事都細細講給男子聽。隻見男子像是極認真的思考,然後問,“那你要相思扣要做什麼?”
幽璿像是被問到了,她從來沒想過為什麼要製蠱,但是好像就是有那樣一個想法。
幽璿輕輕地搖了搖頭。
然後那個男子便拿過幽璿手中的瓶子,說:“不管你做什麼,我都會幫你。”
幽璿在背後看著用兩指夾著瓶子接泉水的那個身影,好像認識許久。
從那日起,男子便和幽璿一起。
幽璿曾問他的名字,他眼神充滿了低落,然後說不記得以前的事情了。
幽璿說那我給你取個名字吧,你叫玄墨怎樣?
從那天開始,他便有了名字。
幽璿根據典籍記載,找到適合睡火蓮生長的地方,到了之後聽到當地人說睡火蓮生長不易,到了現代,隻有南地的專門以飼養或草出名的楚紫宸宸少爺飼養有一盆。
幽璿便攜了玄墨往南地去。找到一處幽靜的庭院,朱紅色的大門,幽璿輕扣幾下門,便有一個著墨色袍子的男人開了門,懶洋洋的抬眼看了一下門前的兩人,然後說:“你們兩位有什麼事?”
幽璿說明了來意,那個男人果斷的把他們兩人關在了門外。幽璿盯著禁閉的門愣了一下,想到畢竟是珍貴之物,想必也沒那麼容易拿到。就拉了玄墨去客棧投宿。
許久的行走奔波確實有些疲憊,簡單的吃點飯菜後,幽璿就去睡了。玄墨看著幽璿漸漸熟睡的樣子,旋身走了出去,又到了那個院子。
朱紅色大門緩緩開了,這次墨色袍子的男人少了幾分不耐之色,問:“你要拿什麼來換?”
玄墨隨即開口,“我知道你後院有一株七色海棠,是你最喜愛之物,可是它從來沒開過花,你必是為了它苦惱不已,我可以讓它開花。”
楚紫宸輕挑了下眉說:“你?你有什麼辦法?”
玄墨盯著麵前的男人說:“這是我的事情,你不用管,你隻要把睡火蓮花瓣給我就可以了。”
楚紫宸引著玄墨便向後院走去。
第二天,鎮上便有傳言,說宸少爺院裏那盆七色海棠,終於開了,且是不多不少正好七種顏色,鮮豔美麗,似是花開有聲,美不勝收,一時在鎮上傳為佳話。
幽璿帶著玄墨再次來到楚紫宸家,楚紫宸引著他們住進廂房,說再等幾日便是花開之期,到時便可取花瓣了。幽璿看著楚紫宸變換的態度,有些莫名其妙,但是能拿到睡火蓮的花瓣便也沒有多想什麼。
如願的,幽璿拿著裝著睡火蓮花瓣的錦袋走在前麵,後麵緊跟著玄墨。幽璿轉頭看著玄墨,笑顏如花的說:“現在就差情人淚了。”
幽璿說不想像古書上記載的那般取相思淚,雖說那個時刻滋養的確實最好的情人淚,但是畢竟是有欺騙在裏麵。
幽璿帶著玄墨回到村子的時候,村口那麵籬笆牆錯亂的打開著,籬笆下的花草像是許久沒被打理過的,雜草叢生,還有很多枯枝敗葉的落在花圃中。幽璿心底升起不祥的預感,快步走進村中,那個總是在村中大樹下坐著的老人已不再,那些蹦蹦跳跳的小孩也不見了蹤影。
隨即旁邊的屋子傳出了哭聲,先是隱隱的,有些壓抑的,漸漸的不受控製般的傾瀉而出,幽璿推門而入,便看到舊日村中善良的阿嫂,此刻正趴在一個粗布衣衫的男人身上,似是心死般的嚎啕大哭,幽璿走上前,一邊安撫阿嫂,一邊急切的問村子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怎麼會變成今日這般。
阿嫂一看是幽璿,投入她懷裏便更是止不住的大哭起來。待聲音慢慢弱下去,才抽泣著說,朝廷裏有人說苗族製蠱害人,所以便揮軍踏平苗寨。說著又不受控製的大聲哭出來。
苗族自古傳下來,已經分成很多分支,有些專門研究害人的蠱蟲,有些是專製些與人有益的蠱蟲,也算是各有專攻,像這般不分青紅皂白的踏平一個村子,在以往是絕沒有過的。
幽璿想說什麼,但也隻是淡淡的安慰了幾句,這個村子從古時一直延續至今,村中都是些安善良民,沒有些許的壞人之心,一直安好,所以就算此般被人殺人越貨,也隻能就此作罷。
幽璿帶著玄墨回到自己的竹樓,樓裏一片狼藉,幽璿皺皺了眉,蹲下身撿起那些散落在地上的書,輕拍上麵的灰塵,輕輕的放在桌上。這時,一個白色的瓷瓶放到桌上。
“是情人淚。”玄墨扶起桌上杯掀翻的燈盞,不輕不淡的語氣。
幽璿望著那個瓷瓶,沒說什麼。繼續收拾著屋子。
已到晚間,幽璿倚著窗,看著外麵黑乎乎的村子,已不再是原來熱鬧的村莊,不禁有些悵然,隨即眼神轉到那個白色的瓷瓶,又想到那本關於相思扣的古書,急忙走到書桌上翻找,看到相思扣三個字,幽璿明顯的輕籲了口氣,然後照著書上的記載。輕輕的挑了一隻幼蟲放在青白瓷的器皿中,慢慢的倒入情人淚。小心的收起後,仔細的翻閱著手中的書典。
照著書中的記載,先是用情人淚滋養,又分別用北岩山的水和睡火蓮的花瓣喂養了七天之後,幽璿想也沒想的就決定用自身來養蠱,玄墨自始至終都沒有阻止過她,隻是看著她一步一步小心的養蠱,好像他的出現隻是為了幫助她。
幽璿也一直沒有仔細探究過玄墨的出現和後來為什麼一直陪著她。不過她並不是一個好奇心很重的姑娘。他不說她便不問。
這樣的日子很平淡但也充實,每日幽璿看看書,收拾收拾花圃,玄墨這時多是看著幽璿,眼神越來越暗。玄墨似乎越來越不愛講話,眉目之間的憂愁也越來越重。有時,幽璿會問他,他隻是搖搖頭,什麼也不講就走開了。
還有半月時間相思扣就要製成的時候,幽璿似能感受到一種淡淡的情緒在慢慢的滋養。那些和玄墨相處的日子中的點滴,總是在午夜夢回間隱隱出現。北岩山泉邊,沒有預兆的出現,一路的伴隨,不分原由的幫助,像是注定的愛戀毫無預兆的出現了。心裏有個地方好像慢慢的住進了什麼。
難道這就是情愛的味道?幽璿慌亂的跑到桌邊,翻著相思扣的古書,翻到最後的時候,書上隱隱的出現了前時沒有看到的字跡,那是幽鳶的手劄,幽鳶終是克服了很多困難,拿到了製蠱需要的東西,但是終究在最後一步的時候,愛上了一個男人,所有的辛苦都化作無有,但是她沒有後悔過,她說相思扣本就是相思蠱,若沒了相思,相思扣也不過是潛伏在身體裏的一個沒有靈魂的蠱蟲,是相思才讓它變得鮮活起來。我終是因為相思扣而死,我也絕沒有怨言。因為這個世界上隻有情才是最美的,最值得尋找的。
幽璿合上古書的時候,心裏一邊釋然,原來一切都是注定的,相思扣終是沒有製成,並不是因為那些所謂的純淨之物珍貴之物有多難收集或是什麼,而是這個世界上本就不需要相思扣這種蠱,愛了便是愛了,又何必在乎什麼其他的。
看著手上的引子,製相思扣的人終是被相思扣反噬了。
相思扣的蠱毒已經開始發作了,等手上的紅色引子如兩個圓圈緊緊相扣時,便是毒發之時。
幽璿放下衣袖,遮住那片淺紅。
相思扣思相思。所有的一切都抵不過一個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