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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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哥想再去一次峽穀。”病榻上的昔艱難地要坐起來,翌趕緊扶著仍舊虛弱的他。
“什麼?哥,為什麼啊?”翌不解地問,“究竟是誰讓你去摘‘地獄門’的?告訴我,哥。”
“沒有誰,是我自己要去。”昔注視著翌明亮的眼睛,微笑著說道。
“為什麼?那種東西!你該不會說是因為你好奇,或是因為能賣很多錢?”
這些日子以來,翌一直都覺得難以理解,內心更加無法接受。
昔輕輕地搖了搖頭。
“因為若葉,”他沉思了片刻,說,“我想讓她快樂。”
“若葉?真的是她讓你這樣做的?”
“不是的。”昔再次搖頭,“其實。她什麼都不知道。
聽說‘地獄門’是一種神奇的花,能夠喚回人類遺失的記憶。若葉她……從我遇見她到現在,還沒有看到她笑過。也許,你會說她是沒有心的布偶。但我知道,這不能全怪她,因為她已經失去了所有的記憶。既不知道自己從哪裏來,也不知道自己做過什麼,甚至沒有家人。那種孤獨,翌,你能夠理解嗎?如果,她能記起以前的事,或許她……”
昔突然開始咳嗽起來,胸口劇烈地上下起伏,一口鮮紅的惡腥從喉嚨吐了出來,在地板上如死亡之花般齜牙,裂放。
“哥!”翌慌張地上前扶住快要支撐不住的昔,淚水打濕了衣襟。“哥,我去叫大夫……”
“翌,哥想給若葉幸福……”昔吃力地拉著翌的手臂,翌看見了他眼中無限的深情和無畏的決意。
一個孤單的女子抱著一把不離身的深黑色古琴,在片片梧桐葉落的庭院,抬頭眼望一行行大雁用翅膀擦拭著明淨的晚空,然後越飛越遠。翌清晰地記得這個畫麵,美麗卻無比傷感的畫麵。
哥曾經說過若葉不屬於這個小鎮。沒有人知道她的過去,而她自己除了名字以外什麼都不記得。對周圍的一切事物感到陌生而恐懼,那種孤獨,並不是最可怕的。或許,最可怕的是,連自己是誰,自己怎樣是活過來的都不知道。忍不住對自己的存在產生懷疑,而蒼白的存在產生的被排除在世界之外,被隔絕的孤獨感,足以讓置身於深海,讓人窒息。也可以說,若葉隻是一具空殼。沒有記憶,就等於沒有了靈魂。感覺生命是空白的,不知道何時會是終點,更殘酷的是連起點都無法把握。於是,開始對一切漠然……
和若葉孑然地活在這個世界上不同,自己雖然沒有了雙親,但至少還有哥哥。翌不由得漸漸想起了往事。記得自己的小腿不小心被柴刀劃破了的時候,鮮血泉湧,但他卻在懷疑這些血是不是從自己身上流出來的。因為在疼痛中發現,是哥的臉上先沒有了血色。那擰成一團的眉毛還有顫抖不停的雙肩,是翌始料不及的,而如今仍舊曆曆在目。後來血被止住了,哥在翌的傷口上厚厚地塗了一層乳白色微黃的油脂,氣味還十分怪異。再後來,翌才知道,那是用剛出生還沒來得及長毛的小白鼠熬製成的。大夫說塗在傷口處,傷口很快就能愈合。翌永遠都不會忘記。因為他比誰都清楚,連宰殺一隻老母雞都於心不忍的哥哥是個善良得有些懦弱的人。但是他更清楚,就算是讓哥去殺死一個人,隻要翌幸福,昔也會毫不猶豫。
“哥最愛的人是翌。”
這句話,翌從來都沒有懷疑過。隻是他也開始知道,哥最愛的不隻是他一個人。哥的笑容,還有眼眸中無聲的溫柔,不再是他的專屬。自從哥哥第一眼看見若葉的時候,他就隱約地知道。
為了若葉,哥哥願意付出生命。那麼,為了哥哥,我也可以……
想著想著,翌不知不覺已經來到巫毒森林的邊緣。森林裏的樹木長得很高,枝葉異常的茂密。往裏麵探頭,陽光似乎被枝葉蔭蔽了,裏麵黑洞洞的,什麼也看不到。翌下定決心要進入森林,盡管他知道,自己回來的可能性非常微妙。
翌的右腳剛向森林踏出一步。就在這時,他聽到了,風吹拂鬥篷翻飛的獵獵聲。森林裏出現一個黑影,正在一步一步的向他靠近。
“回去吧。”那是一把格外異樣的聲音。
翌吃了一驚,真的存在嗎,守護巫毒森林的千年女巫?
翌看見鬥篷下麵露出的光滑而尖細的下巴,心想不像是老太太,倒像是一位年輕的女子。
“勇闖峽穀的迷失者,回去吧。如果不想像你的兄長一樣,被瘴毒纏身,就馬上離開!”
巫女直截的警告冰冷如銀,似乎不容許任何的反抗。翌霎時感到一股透心的寒意。
“令我哥中毒的,是你?”
“聚集瘴氣是女巫其中一種的能力,你不知道嗎?”巫女開始冷笑起來。
“讓開!”翌憤怒地咬緊牙關,但他知道他絕不是千年女巫的對手。已經活了上千年的森林女巫,傳說精通各種巫術咒術,詭秘,邪惡,翌要怎麼戰勝她?翌暗暗地想,盡快拿到“地獄門”才最重要的。
此時,女巫咧開了嘴唇,尖聲地冷笑著,像是一隻怪鳥在高聲地啼叫。
“你就這麼放心你哥一人在家?你來這裏,就沒有想過,就算摘到‘地獄門’回去,也再也見不到他?”
“你在說什麼?”
“愚蠢!你以為你哥不會在我們說話的時候就死在床榻上?”
“你!”
翌剛要拔出腰間的匕首來,女巫很快地往後退,一眨眼便消失在深林的陰翳中。
“以後再也不要出現在我的麵前,否則,你還有你哥都不會有好下場的!給我記住!”
哥……
翌朝家的方向飛奔回去。想不到千年女巫會這樣惡毒卑鄙,竟拿哥的性命來威脅他。如果昔出了什麼事,翌是絕對不會饒過她的。
回到家門口,汗水已經完全濕透了衣裳。翌顧不及喘幾口氣,隨即又跑向了昔的房間。
“哥!”
“翌。你回來了。”哥哥已經從床榻上坐起來,一臉輕鬆地對他微笑。
“哥,你沒事吧?言珠,她沒有陪在你身邊嗎?”
“她說去買藥了。”
“哥,真的……”
“真的沒事,感覺好了很多。”
翌大口喘著氣,看到昔好好的在眼前,壓在心頭的大石總算稍稍落地了。
“不用擔心。哥已經沒事了。”
翌發現哥哥的氣色果然好了許多,臉頰不再像先前那麼蒼白,嘴唇紅潤了起來,連笑容也恢複了以往的生氣。
“太好了,哥。”翌覺得自己終於能鬆一口氣,可是他想起了女巫的警告,剛想勸昔放棄的時候,昔說,“翌,你去摘‘地獄門’吧。”
在這種情況下,翌沒想到哥會這麼說,一時間他有點發愣。
“不可以!”言珠突然出現在門口。她很震驚的模樣,完全沒有料到事態會發展成這樣。
“不可以!昔哥哥,難道你就不怕翌遇到危險?難道那個琴伎比自己的弟弟還重要?”
說完,翌的心裏立刻一陣從未有過的刺痛,覺得很痛很痛。對於哥哥來說,若葉真的比自己重要得多?
“當然不是。翌……”
“昔哥哥,你不可以這樣!翌,你說句話啊。翌!”
翌覺得自己的腦子裏一片混亂,哥溫柔的笑臉和若葉晶瑩的淚水開始扭曲混揉在一起,然後,言珠的話的每一個字都在他的心上戳了一個又一個洞。從這個洞裏他似乎能窺見他不願接受的殘酷的真相。
“翌,你聽我說……”昔看著翌遲疑的表情,想說什麼,可是翌已經不見了。
“翌……”
敞開著的房門,風不停地吹進來,那聲音似乎在哭,又像是誰猙獰的冷笑。
心愛的女人的記憶真的比弟弟的性命更重要嗎?
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