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鄭天擎一步一步向我走來，滿眼都是掩飾不住的震驚。
    他在震驚什麼？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還是害怕我來搗亂他完美的婚禮？
    嗬嗬，我笑意更濃，心疼卻更甚。
    他走到我麵前站定，緊抿的薄唇是一貫的冷漠。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如此的接近，我甚至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香氣，這氣息是如此的熟悉，幾乎不用回憶莫依的身體便能自發地記起。
    沒有人說話，視線在空中相遇，不見了他們從前有過的繾綣和愛慕。
    “把玉還我吧。”我出聲，出乎意料的冷靜。
    “什麼？”鄭天擎顯然還沒有反應過來。
    我冷笑：“血玉，我給你的，現在我想要回來。”
    “為什麼？”冷漠的臉終於有了些裂痕。
    “生生世世不離不棄。”我盯著他的眼，張嘴輕吐。
    你答應過莫依的，還記不記得？
    鄭天擎的臉色猛然變地刹白。
    “你許了別人，那麼是時候把我的玉還給我了。”
    鄭天擎張張嘴，仿佛想說些什麼，最終還是什麼都沒有說，隻是抬起手開始取脖子上的玉。
    看著他緩慢地把血玉從脖子上取下，一秒一秒異常的清晰，脫離的那一瞬間，什麼東西碎裂了，撒在眼前模糊不清。
    我記起那一天，逸塵把玉輕輕放到我的手裏，冰涼瑩動的觸感，血紅血紅的顏色，中間刻著幾個小小的字：逸塵、纖塵，墜著長長的同生結，絲絲纏繞，他說：“這便是我們，永生永世不分離。”
    一切都如昨般清晰。
    可是為什麼？
    物還在，人已非？
    走出禮堂的那一瞬，我的淚潸然而至。
    裏麵熱鬧的掌聲喝彩聲傳來，仿佛剛才什麼都沒有發生過，衣裳華麗的淑女和紳士圍在兩個新人周圍禮貌愉悅的祝賀，鄭天擎摟著他新婚美麗妖嬈的妻子在人群正中淺淺微笑，周身洋溢著另人無法直視的幸福。我不用看，甚至都能想象出裏麵的樣子。
    那樣的幸福。
    而為這幸福，我早已乞求了千年。
    卻仍然與它擦肩而過。
    握著手裏的血玉，還帶著鄭天擎的體溫，擱得我手心生痛。
    我不管不顧地緊緊握著，仿佛握著我那癡迷愛情的最後一點希望。
    晚上我做了一個夢。
    寬闊的馬路上車流川流不息，明亮的車燈彙聚成一條長長的海洋，蜿蜒激蕩。
    我站在城裏最大的一家俱樂部門口，金碧輝煌的門臉，氣派的大理石立柱，擦的一層不染的石階，處處張顯著客人高貴的身份和裏麵的昂貴豪華。
    一輛十分拉風的紅色跑車“紮”地一聲銳響停在了門口，從車上下來一名身著黑色西裝的男子，他瀟灑地繞過車子走到另一邊，拉開車門。
    英俊剛毅的一張臉，帶點冷漠又帶點溫柔。
    是鄭天擎。
    車門打開，先下來的一雙白皙細致的腳，穿著十厘米高的黑色漆皮細跟涼鞋，鞋麵上鑲著粒粒金鑽閃著奪目的光芒，隨即一位同樣身著黑色禮服的女子整個從車裏纘了出來，凹凸有致的身材，一頭波浪般的褐色長發，纖細的手腕搭在男人的手上，整個人都散發出嫵媚迷人的光彩。
    門口立刻閃出一侍者模樣的男人，彬彬有禮地將車開走。門房一看來人也立刻殷勤地迎了出來，領著兩人往裏走去。
    兩個人很自然地纏繞在一起，男人放在女人腰部的手說不出的刺眼。
    這個夢，說不出的熟悉。
    “天擎。”我在心裏大聲地呼喊，嘴裏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我隻能睜大眼睛眼睜睜地看著，直到眼睛瞪的生痛，幾乎要流出淚來。
    鄭天擎終於像是感覺到什麼一般轉過頭來，黝黑冷清的眼睛略略帶點驚訝，抿著嘴唇望向我的方向。
    他的視線射向了我，卻似乎又透過我投向了更遠的地方。
    “天擎？”嫵媚的女人轉過身來詢問，露出旁欣然美豔絕倫的一張臉。
    “沒什麼，不認識的一個人。”鄭天擎對她微微一笑，腳步不停地繼續向前走。
    我依舊站在街對麵，竟然能清楚地聽見他們之間的對話，感覺自己像是被冷水從頭到腳澆過。
    “孩子，緣分已盡，何苦強求？”一個蒼老的聲音隔空傳來。
    “緣分已盡，可是愛要怎樣割舍？”我苦笑。
    “唉，執迷不悟啊……”聲音漸去，意識一片清明。
    我閉著眼睛淚順著麵頰緩緩劃落，滴進枕巾裏消失不見了蹤影。
    窗外已經大亮。
    把那本粉紅色封麵的日記本投進郵筒裏，皮麵上寫著鄭天擎的地址，落在鐵製的底部發出沉悶的一聲鈍響。
    不論他能不能收到。
    莫依，這是我能為你做的最後一件事。
    逸塵，從此我要開始新的生活。
    有些時候，不是不能放手，而是時機不對，程度未到，心還不夠傷。時機對了，程度到了，心傷透了自然也就放手了。雖然仍有不甘，時常還會想念，也許還在愛戀，現實卻已幫我們做出了選擇。
    有的時候，我們期盼的終究不能變成實實在在的生活。